“是啊,我要和你兄长成婚了。”
章子墨神色复杂地说:“好吧,祝你和我哥新婚顺遂。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章家并非普通门第,虽然我看起来不太着调……但这不重要,章家到底是高门显贵,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被别人代替了?”
薛元音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倒扬了扬眉,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怕,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她拖长了声腔,在他的目光中,半开玩笑地道:“我独一无二。”
章子墨顿觉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感到有些无语:“你耍我啊?”
薛元音不禁笑出了声,她没再继续解释,但她心里清楚,她并不害怕,也没在开玩笑。
这场婚事,她从来没想仰望他,也没想让他仰望她;恰如他很认真,她亦认真。
薛元音正想问章子墨有没有看到章景暄,没想到章景暄就从辟雍殿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径直走过来。
周遭学子们谈话声顿时安静了,余光偷偷瞥过来。
薛元音硬着头皮没躲,看着章景暄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站在她身侧,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很是亲近自然,道:
“回去吗?”
周遭传来隐约的吸气声,然后开始响起低低的起哄声音。
薛元音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她偷偷瞄一眼他的神色,似乎……很平静?但莫不是暴风雨的前兆吧?
思及他没打招呼就走过来,她无端心虚,看来他确实是生气了。
薛元音故作平静,用对待同窗的语气说:“好,正好顺路。”
谁料章景暄淡淡地道:“我与你住两个方向,我特意来接我的未婚妻,喊未婚妻一起回去,顺什么路?”
薛元音:“……”
她的脸颊温度骤升,感到自己要被周遭的灼灼目光给烤熟了。尤其是苏勉、管柏和高嵩霖站在一块投来的目光,活像她是个叛徒,背叛了他们小团体。
她张了张口,试图狡辩,却头一次觉得词穷,想不出最妥当的借口。
章景暄就是故意的!
不就是没跟他一起进来吗?他竟然故意这般报复她!
高嵩霖没忍住说:“薛元音,你们就一起走吧,反正你们明日成婚,整个京城乃至我都知道了!你也别再跟你的未婚夫装作不熟悉了。”
薛元音:“……”
她站在原地,僵硬地哦了声,心里把他骂了一遍。
章景暄牵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离了辟雍殿的范畴,待到来到学堂附近,因为近日孔先师祝寿,学堂无人,周遭安静下,薛元音才满脸发烫地甩开他的手:
“你、你怎么方才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如此亲昵!你明明知晓我们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关系!”
“青梅竹马,情谊笃厚,未婚夫妻,天定良缘。”
章景暄说罢,身形逼近,将她堵在学堂拐角的廊柱上,垂眸道:“我们还能是什么别的关系?”
薛元音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略感底气不足:“虽说如此……”
她被他身形堵住,四处无路可退,有点不自在,道:“我们不是回去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章景暄语气没什么波澜,道:“他们方才都在猜测你我到底是因为情谊才结亲,还是因为仇怨太大才结亲……”
他说罢,抬眸瞥了眼前方,那是几个聚在一起的人影,正是方才与她说过话的同窗,包括高嵩霖几人。他们往国子监大门走去,而外出的必经之路就在这个学堂附近。
距离此处,摸约还有几十步远……
章景暄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垂下眼来,看见她被堵得无话可反驳,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道:
“你方才跟高嵩霖那般亲近,让我好生不高兴。”
薛元音没话可说了,她总是心虚被旁人看见她与章景暄关系,却没想到章景暄竟然因为这个吃味……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道:
“那你想怎么办?”
章景暄的指腹慢慢挪到她的下颌处,她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全然没察觉身后的脚步声,他垂眸,一边摩挲着她的脸颊,一边听着那几道脚步声,近了,还差几步就能看见他们,三步,两步,一步……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偏了下头,微微阖眼,吻在她嘴唇上。
薛元音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这可是国子监,书香重点,规矩颇多,他竟然直接……但他把她掐得尤紧,她根本挣扎不脱,呜呜了两声,慢慢放弃了,抬手勾在他脖颈上,仰头承受着他的吻。
隐约察觉身后好似有什么动静,但她仔细去听,那动静又突然停下了,她刚想着要不要回头看看,章景暄另一手就摁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弹,薛元音的注意力又被他夺走。
他这回吻得相当投入,气息滚烫,呼吸声渐渐重了,她被吻得心猿意马,渐渐松下心防,也投入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薛元音才被他松开,有点气喘吁吁。
大抵是看出来她不好意思,章景暄难得宽和,让她先出门,他等会再去马车上寻她。
薛元音求之不得,心想他忽然这么好心,露出笑意来,道“那我去马车等你。”
旋即便步履轻快地离开。
待她走远,后头躲在墙后的一排人的脑袋冒出来,回想方才那缠绵接吻的一幕,简直让他们都觉得脸红心跳,没眼直视。
幸亏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但就算说出去,想必也无所谓,反证明日就大婚了。
高嵩霖愤怒又哀怨地道:“到底是谁说他们因仇结亲,简直害我!那些人还在猜测他们喜不喜欢,那眼神都拉丝了,这能叫不喜欢?!”
苏勉道:“我就说他们早有奸情,你赌输了,明日记得把五十两赌银送我府上来。”
章子墨不想说话。别以为他没看见堂兄那抹瞥过来的眼神,堂兄故意等着他们过来接吻!
这还是他那个温和谦谦如君子的堂兄?这简直衣冠禽兽!
孔先师的闭典仪式乃京城最隆重的大事,带领一个京畿府兵小队在国子监巡逻的宁褚经过此地,抱臂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他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闻言凉凉道:
“知道那是什么吗?发情的公狗圈地盘也是这副做派。”
前面几人扭头看他,高嵩霖道:“不愧是宁公子,还是你说话最直接。”
也最难听。
章景暄理了理领口和袖摆,闻言掀眸望来,像是刚发现这些人,眉目温和,颔首作礼。
对于方才的话,他也是听到了,但没打算纠正。若是褪下衣冠,在对她的占有欲上,他大概确实更愿做些胜似禽兽的行径。
尤其是她跟她那些同窗关系实在太亲密,他三年前便发现了。
故而今日所为,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其背后缘由已不可深究。
……
待大家零零散散地散了,章景暄行至国子监门口,等着怀舟过来。
半个月前,他绘了一些图纸,暗地命怀舟去多宝铺打造了些东西。
章子墨与他道别,先行回府,上车前又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会,又愧疚地走过来道:
“堂兄,我为我先前对于她的偏见而道歉。其实她也挺好的,跟您珠联璧合,很是般配……祝愿堂兄明日新婚快乐。”
章子墨走了,章景暄抬眸看向远处的马车。
明日就是他与她新婚的日子,他们一路走来并不易,经历诸多风雨,幸能开花落果。
他要娶她的决定,并不会为旁人改变分毫。
大家都在惊讶他与她忽然的成婚,却没人觉得他们不合适,或是谁配不上谁。
大家都在说,他们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她明媚,坦荡,勇敢无畏。自小到大,不曾被风霜侵袭而打败过。
她很好,他一直都知道。
他其实虚伪,矜傲,脾气也并非温润谦和,披上一层皮囊变成了人人称颂的章家嫡长孙。他真实性情,远远不是外人所见到的模样。
而他这些缺陷,唯有她知道。
他与她,就该天生一对。
远处怀舟匆匆赶来,章景暄收回思绪,道:“东西取来了吗?”
怀舟将匣子递给他,道:“公子,都在这里了。”
章景暄颔首,接过匣子,揣于袖摆中,迈步走向马车。
……
薛元音等了好半晌,无聊得都快睡着了,终于等到章景暄登上马车。
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话罢,思及明日的日子,她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过了今夜,明日就快到来了。她忽觉有几分紧张,心脏咚咚得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