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大小姐,我们能走了吗?”
薛元音翻身上马,追着他过去,气恼地扬声道:
“你听好了——我,薛元音,总有一日会打败你!章景暄,你等着,早晚我会压你一头!”
她嗓音洪亮,又清又脆,震得林中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走,章景暄加快速度,她便马不停蹄追上来,一副势必要一雪前耻的架势。
见他越走越快,她气急败坏地喊:“章景暄!!!”
马儿有些受惊,扬蹄子就要跑出去,薛元音在马上一个趔趄,险些跌下地。
章景暄眼疾手快地拉了下她的衣摆,才免于她摔个狗啃泥的命运。
薛元音忽而转身钳住他的手臂,纵身一跃踩在他的马背上,章景暄拧眉,勒停马匹,却撤身不及,被她得逞反身坐在前头,双手捏住他的脖颈。
她眼底寒光乍现,一瞬间竟然迸发出真切的杀意:“你说,若我在这里捏死你,太子殿下是不是必败无疑?”
她说到做到,手中力道缓缓收紧。
空气静了一瞬。
薛元音听到自己迅疾如鼓的心跳声。
在这一刻,她后迟地惊觉,自己竟然是对他有恨的。
章景暄被捏住脖颈,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攥紧缰绳的手臂微微用力,眸子微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若是以前,他赌薛元音不会动手。
可方才那一刻,他清晰地察觉到她对他的情绪一直以来都是压抑的,小打小闹之下藏着他从没发现过的汹涌滔天。
他轻轻皱起眉,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恨他。何至于此,她会恨他?
他感到几分控制不住的烦躁,压抑在眉心的戾气泻出几分,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许是烦不胜烦,却又夹杂着几分他也道不清的念头,他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脖颈,学着她的动作。
有些亲昵,也有些危险。
他想,若他如她愿做了什么,也不能怨他。
是她先来招惹他,亦是她非要破戒他们之间纯粹的兄妹兼好友关系。
下一秒,在她没反应过来之时,章景暄摁着她的脖颈,径直朝自己贴近过来。
薛元音的上身骤然前倾,嘴唇不偏不倚和他清俊优越的侧脸贴在一起,亲在他的唇角边。
在若有若无的清幽松木香之中,一股淡淡的、馨香的、少女体香扑入怀中。
柔软的、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让人心尖不自觉地发颤。
山中夜色有一瞬的静止。
薛元音像是清醒过来,猛然松了手,身子后撤,受到极大惊吓似的瞪圆了眼睛。
与章景暄望过来的浅茶色瞳眸,在马背上稀薄的空气中对视上。
一瞬间,夜谧幽幽,四目相对。
第20章 纯粹的好友之谊从此变了质【……
章景暄的神色很闲适,不像疯了的样子,薛元音首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滞地喊了声:
“章、章景暄?”
章景暄有些好笑地道:“怎么?”
薛元音瞳孔里还充斥着惊愕,方才爆发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回,难以置信地道: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章景暄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知道。”
顿了顿,他盯着她的眸子,说:“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你为何频频凑到我身边来,用各种办法挑衅我?只是因为你讨厌我吗?但你若是当真像外表一般讨厌我,不该恨不得绕着我走吗?”
他语气很亲昵,像是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低声问她:“俏俏,你总是在注意我、想靠近我……为什么呢?”
薛元音听着他的呢喃,却又全然听不进心里,只有脑袋一阵阵的空白与嗡鸣。她捂住嘴唇“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后话。
章景暄很快恢复往日的温和,仿佛方才的恶劣都是幻觉。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散漫地应了句:
“你不必再说。我知道你的目的了。让你占个便宜,这样行了吧。”
薛元音:?
这样行了吧,是何意?到底在行什么?
所以她方才被迫亲了他一口,亲了自己曾经的半个兄长兼竹马、如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死对头一口……是吗?是真的吗?!
薛元音魂飞九天的神智终于回来,她惊跳下马背,冷静全无,指着章景暄一派从容的脸,近乎崩溃!
“章、景、暄!你这个无耻、卑劣、宵小之徒!!!你竟然敢强行偷了我的初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元音的脸颊温度几乎被沸水浇过一般,不是羞的,是被他给气的!
章景暄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天理何在!
滑天下之大稽!
何其荒谬!何其荒唐!
薛元音感觉整个人都脏了,用力擦着自己的嘴,一副把嘴擦烂皮的架势。
偏生方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令人印象深刻,画面就像烙印在脑子里一般,温软触感总是在她脑海里回放。
啊啊啊,薛元音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她诸多反应在章景暄意料之外,他轻轻皱了下眉。按照常理来讲,他的推论通常不会出错,那么或许是其中还存在他没猜到的事情。
他打量着她神态中的细微之色,低喃道:“难道你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吗?”
薛元音这回耳朵很灵光,擦着嘴巴狠狠瞪他:
“意识到什么?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对你有意?”
章景暄微挑眉梢,道:“难不成不是吗?总不能是我对你有意,强行要让你占个便宜?”
薛元音觉得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哈”了一声:
“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决裂,我非常讨厌你!我,薛元音,对你章景暄下战书,是把你当作我唯一的对手,并不是整个大周朝的女子都要爱慕你!你可别太自恋了!”
章景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收了目光道:
“那行,那你就当作是我自恋吧。”
他忽然截住话题,让薛元音有种吵架没吵出来劲头的憋闷,她生平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要是不发泄出来,她觉得自己今晚能被气死。
如此荒唐、离奇之事,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她晚上睡觉都没法瞑目!
“你站住!”薛元音眸中带着倔强之色,盯着他的背影道,“章璩,我要与你打赌!!!”
章景暄背脊挺拔地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侧头望来,说:
“什么赌?”
薛元音轻哼一声:“你说我对你有意,我懒得与你辩驳,但若我说是你对我有意,你又如何说呢?”
章景暄轻嗤,道:“无稽之谈。”
薛元音一双乌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她身子骨偏向消瘦,因为习武,身上也没多少赘肉,手臂更是纤细透白。分明穿着粗布衣裳,随意扎着丸子髻,却因为比往常多出了更多鲜活的情绪,像是一具躯壳中重新焕发了自己的灵魂,因此显得格外灵俏生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那我与你打赌,假如我们之间若有人动了情,是我先喜欢上你,还是你先喜欢上我。”
章景暄终于在此时开始正视她那些奇怪的情绪,以及这个提出的赌约,微微幽沉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人看穿。
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那儿,轻抬下巴,朝他挑衅一笑,说:
“章璩,我赌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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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后续是当晚两人一路沉默着漫天遍野找了很久的黑马,最后很幸运地发现它跑掉之后来到山脚下吃草。
马厩已经关门了,两匹马暂且栓在山脚下,等明日一早再牵马归还。明早卯时能及时归还上,就不用付违约银钱。
等回到院子,藏好麻袋的狼皮,已经接近亥时了。
薛元音就中午吃了口饼,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管章景暄在做什么,自顾自去灶台热了热陈婆婆备好留下的晚膳,吃了一大海碗后肚里才舒服。
章景暄也盛了一碗,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若是只看外相,像极了月下独酌的俊逸君子。
若是以前薛元音肯定要嘀咕一句“装模作样”,但今晚她心里烦闷得很,又莫名不太想面对他,于是看都没看一眼,拎起碗就起身离开。
她一句话都没主动说。章景暄淡淡瞥了一眼,随即低头挑拣碗里着不合口味的饭菜,似乎也没打算主动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