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音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点看戏的心态,故意穿着那套珠钗裙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谁让章景暄不肯直言挑破呢?
她偏偏假装察觉不到他的冷待,他能耐她何。
若有若无开始疏远的章景暄和假装没感受到他在疏远的薛元音,就这么互相心怀鬼胎地过了数日。
等到天气开始转凉,薛元音终于不再穿着那套裙衫,沈砜也终于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把做好的罗盘送了过来。
酷似行尸走肉的三个人敲门来送罗盘的时候,薛元音打开院门,乍一看还以为遇到了乞丐来讨饭,细看之下才发现是秦放三人。
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用手中堪称简陋的物材,做出了一个八卦水罗盘。
正好陈婆婆今日回镇子休息,一行人没有过多遮掩。
章景暄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里的罗盘,罗盘呈圆形,中间绘有八卦图,四周篆刻着五行及天干地支。
他问道:“加水相当于司南,不加水是八卦盘?”
沈砜道了声“是”,说:“你们带回来的那些材物,只能做水罗盘。”
章景暄收下罗盘,颔首道:“多谢了,辛苦你们。”
沈砜他们并未久留,毕竟他们还是巡逻队的通缉犯,走在外面太过惹眼。
秦放离开之前道:“我们打算开始为出逃做准备,等到了那时候,可能需要你们两个来帮忙做个诱饵,引开一下县城的侍卫。”
薛元音听到“诱饵”两个字就屁股疼,不是很想答应,最后还是章景暄出面应了下来。
等他们一走,院门关上,薛元音就忍不住朝着章景暄的臀部盯去。
总觉得脚底发痒,很想踹一脚上去,报仇雪恨。
大概章景暄也想起来了那件事,轻咳一声,这些日子里头一次主动缓和态度,来找她说话转移话题:
“我们需要做些能传信的玩意。等他们出去,我们能实时用其报信。”
薛元音觉得有道理,道:“早知道方才让沈砜别着急走了,他大概会做。”
“无需他来。”章景暄思忖片刻,道,“你知晓有种东西,叫做木机吗?”
薛元音惊讶地挑眉:“墨家的玩意?你连这都会?”
章景暄拿了张废旧画稿,走到桌案边坐下,用墨笔在上面简单勾勒出一个蜻蜓图案,道:
“此物唤作木蜻蜓,本是小孩子玩的物什,不过……”
薛元音站在他旁边,低头去看,章景暄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她离得过于近的侧脸,眸色有一瞬间的幽深。
他收了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外侧偏了偏,直到感受不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才继续道:
“不过拿它来改造一番,做成木机蜻蜓,以内力催之,能飞出去传信。”
薛元音看了看图纸,有些麻烦,不像是很好做的样子。她疑惑道:
“我们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等秦放他们出去,派了信鸽传信进来,我们不就能互通消息了吗?”
章景暄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飞鸽没有事先与我们接触过,再加之这周遭山岩树林甚密,我担心它根本寻不到我们两人所在。不然你以为为何我们进来如此之久,都没有收到过外面的消息?”
只怕是早已用飞鸽试过了,根本行不通。
此话有理,薛元音没什么意见,但她瞟了眼章景暄,话里带着几分暗示:
“我倒是愿意学一学,就是章大公子这阵子怪忙的,都不肯跟我多说几句话,不知他的想法如何呢?”
章景暄默然一瞬,站起身往外走,避而不答道:
“走吧,去寻些木材回来。”
薛元音挑起眉盯着他的背影,怀揣着某些念头,顿了几秒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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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音心思不纯,按捺着等时机,因此跟着章景暄从伐木到运送回来,一路都老实得过分。
大概是她太老实,章景暄中途看她好几眼,似是有些出乎意料,被薛元音坦然又无辜地回视过去。
这个新赁的院子没有锯子和凿子一类,章景暄又去书坊卖掉仅剩的几幅画,得来的银钱去集市里买了工具回来。
这个院子比清奚镇上的院子多了个石桌,陈婆婆不在,两人就干脆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章景暄一边在图纸上画,一边淳淳讲道:
“一只木机蜻蜓摸约巴掌大,身轻翼宽,展翅能翔,所以木片需要削地薄些。蜻蜓肚中挖空,方便放置信件和信物等……”
虽然构造有些复杂,但并不难懂,只有关节衔接处麻烦了些,要做成活动关节。薛元音听懂了,注意力就慢慢从图纸转移到他作画的手上。
虽然只是在随意画图纸,他用笔勾墨的手依然好看得很,五指白皙,修长如玉,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瓷器品。
薛元音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似白皙纤细,但因为曾经习武的原因,手指关节都有薄茧,还不如章景暄这个男子的手养护得更好。
她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一个词——黄花大美人。
用它来形容章景暄,有种诡异的贴切感。
尤其是她现在蠢蠢欲动,想要玷污这个黄花大美人。
“薛元音。”
章景暄突然喊了她一声,薛元音注意力这才从他手指上挪开,满脸无辜地望向他。
她的演技拙劣又不走心,以至于章景暄有片刻的无言,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现都做不到。他手指骨敲了敲石桌案,眼神很冷静,隐隐带着几分警告,淡声:
“认真点,勿要分心。”
“知道了。”
薛元音朝他伸出手,道,“把笔给我,我来画一遍给你看看。”
章景暄把笔递给她,薛元音指尖触及笔身,却没攥住笔,而是探手去摸他的手指。章景暄立时就有所察觉,在她的手指悉数攀上来之前,反手将她的手给控制住。
没想到薛元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顺杆子往上爬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上攥住他的小臂。
触手能感觉到薄肌鼓起,青筋在其上盘桓交错,性感有力的程度比肉眼更直观。
薛元音心下满意,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道:“不错呀,你平时练过吗?”
章景暄眼神彻底淡了下来,冷冷盯着她,道:“薛元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呀,占你便宜嘛。”
薛元音依旧带笑,不占理的事情叫她说得分外坦诚。见他如此冷淡,她也不急不恼,开玩笑似的地说:
“我瞧你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不妨考虑一下单纯的皮肉关系?”
章景暄并未开口,眸色幽沉地盯着她,浅茶色瞳眸里似乎酝酿着漩涡,在眼底翻涌不止。
薛元音知晓章景暄在等什么,他在等她说个玩笑话带过这个话题,继续维持原先那样岌岌可危却又勉强平衡的关系。
但她偏不愿意糊里糊涂地下去。既然章景暄不愿意挑明,那就由她来挑破这层近乎一触即碎的薄冰。
薛元音不打算随随便便就放弃,一想到能睡到章景暄这个人,她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地叫嚣起来。
空气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章景暄压住隐隐烦躁的情绪,平静而洞悉地看着她,终于缓慢地开口道:
“薛元音,你想睡我?”
薛元音惊讶地挑了下眉,意外地道:
“向来聪明绝顶的章公子这回终于迟钝地发现了?”
章景暄没有理会她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他并非轻易动怒之人,但此刻心头那股隐隐的怒火却愈烧愈旺,让他几乎维持不了冷静。
他压着眉眼,克制着心头隐隐的怒火,声线带着几分冷硬和紧绷:“你一定挑破它,是吗?你一定要让我们两人的关系走到如今不可回头的地步吗?”
薛元音也被勾出几分冷意,看似笑着,却十足讥讽地道:
“那么在你看来,你拉着我亲你就是一场意外了?你就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章景暄嘴唇紧抿,克制着心头的情绪,冷静道:
“我自认目前为止我都行事端正,问心无愧。”
薛元音懒得再在这个话题纠缠,既然锅盖都掀了,她不想再装得体面和客气,颇为认真地劝道:
“你就直说吧,我方才的提议你愿不愿意考虑?”
章景暄的神色很直接地表明了他不愿意,冷冷道:
“这种话都胆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口。薛元音,你把我当什么?小倌儿?还是兔爷?”
薛元音眉梢轻轻一扬:“你懂得还真不少,不是说你这种高门子弟从不涉足风尘吗?”
没等来他开口,她撇撇嘴,倨傲地抬起下巴,说道:“我不要你负责,而且此事于你而言又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