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章景暄一时没动,她轻啧一声:“反正我们已经是在木柜里一起挤过的关系了,在山洞里挤一挤也没什么不一样。”
章景暄站在原地,打量了下山洞里头的空间——堪堪挤得下两个人,怕是连转身的空余都没有。
他眉头轻蹙:“我们面对着面挤在这里?”
木柜里面是一上一下,虽然不得已而为之,但他尚且能用手撑住,各自不碰到对方的身体。
在这山洞里狭窄逼仄的空间可怎么撑住?他连手臂伸直的空间都不见得能有。
薛元音看着章景暄似乎不太情愿的模样,思考了几秒,忽然觉得面对面似乎确实有点太紧密了,指不定他们会不小心碰到对方的哪个部位。
她虽然有点想占他便宜,但并非在这种情况下。顿了顿,犹犹豫豫地建议道:
“那不然……我们背对着背?”
想象了下两个人各自面朝山洞内壁,面壁思过的滑稽样子,薛元音居然在这种危机紧迫的场合下感到有点想笑。
章景暄默然片刻,道:“还是面对着面吧。”
山洞外的搜寻声已经近在咫尺了,没时间再犹豫,薛元音扶着行动稍稍缓慢的章景暄藏进逼仄的山洞内壁之间。
一躲进去,她就察觉到了这里头空间有多狭窄——
两人双腿互相交叉着站立,她的胸口紧紧贴在他胸膛之下,为了不碰到他右臂的伤口,她身子撑在后壁上,微微仰着头,格外僵硬。而章景暄也根本站不直,微微低着头,于是两人被迫这般近在咫尺地面对着面对视。
薛元音:“……”
她有点后悔了,还不如背对背呢,至少只有屁股挨着,现在她们全身上下都要挤挤挨挨地贴在一起。
她并不想在这种荒郊野外对章景暄做点什么。
薛元音甚至觉得空气都有点黏稠,呼吸都开始憋闷了。
为了能够不让胸口紧紧贴着他,她不动声色地动了下身子,但是放在拥挤的山洞里,这点不动声色就仿佛变得声势浩大——一个人有动静就会连带另一个人被挤,很容易就察觉出来。
章景暄扫来冷淡的一眼,示意让她别动。
薛元音:“……”
她难得有点尴尬。
山洞外的搜查声音恰好经过山洞,脚步声踢踢踏踏,骂骂咧咧的。
薛元音浑身僵硬,耳朵还隐隐有点烧,但没敢再动了。
分明是处于会被发现的边缘,她应该紧张才对,但现在却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幸亏她绑了束胸带,就算是挨在一块也挤不到章景暄。
巡逻队的搜查声在洞口徘徊许久,薛元音的注意力逐渐被转移过去,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索性巡逻队只在外面探头瞟了一眼,没有进来,没有发现山洞深处的两个人。
脚步声渐渐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薛元音松口气,这才回神意识到对面还挤了个人,急急忙忙把自己从狭窄的山洞深处给拔出来。
章景暄垂眼整理了下挤得褶皱的夜行衣,捋平衣摆,这才慢慢走出来。
薛元音有意识地略过方才那一幕,主动对他提起道:
“他们走了,此地尚算安全,我给你瞧瞧你的伤口吧。”
“不必,”章景暄对她道,“你背对着我,我自己来。”
薛元音:“……你能行吗?”
她打量着他微微苍白的面色,实在是有点不太放心:“又不是什么隐私部位,不过是个右肩膀。”
先前在园子里做工,赤着膀子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又不是没见过。
章景暄掀眸看着她,虽然并未开口,但薛元音无端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一个意思——
肩膀怎么就不是隐私部位了?
薛元音:“……”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守身如玉的小媳妇儿,而她就仿佛那个逼良为娼的恶霸地主。
她又想起先前在青楼木柜里,章景暄腰也不让碰,腿也不让碰的情形。
简言以概括之——他对清白重视得紧。
薛元音一时间与章景暄面面相觑,无话可说,最终看他眼神带着催促意味,她转身背对着他坐在山洞门口,这才听到章景暄在背后窸窸窣窣的褪去上衣。
她侧了下头,欲要问章景暄要不要她去找点水来,没想到她一侧头,后面的章景暄就停了动作,显然在防着她偷看。
简直像极了什么贞洁烈男。
薛元音:“……”
她转过头来,难得感到有几分无语。
他不让她看,她就稀罕吗?!
过了几秒,薛元音面无表情地想——好吧,她确实很稀罕。
听着背后的包扎、穿衣动静,薛元音听得心痒痒,她忽然觉得章景暄防着她这一行为确实没冤枉她。
若是由她来给他包扎,她没法保证能不能忍住在他薄肌上偷偷地摸几把。
唉。
还怪遗憾的。
等章景暄收拾妥当,薛元音也歇息好了,如今已经快到寅时了,想要在天亮之前偷偷进入清奚镇就不能再拖延。
薛元音扶起章景暄,他摇了摇头,道:
“这样太慢了。我已经适应了,无需你来帮忙。我们快些吧。”
两人一路无话,从山林里绕过镇上的出入关口,最终赶在寅时末抵达小院。
陈婆婆会在县城多待一日,等退掉租赁的院子后,用驴拉板车带上他们的行囊从城门正门进来。
她是当地人,身上有出入令。
薛元音累得动也不想动,但章景暄肩膀上还有伤,她没有休息,天色刚刚熹微,她就强行打起精神去药铺里给他抓了金创药和其他药材敷药。
又忍着肉痛,花费诊金,特意让坐馆大夫开了个有助于恢复伤口的泥丸,不管口服还怎么服用下去,只要身体能够吸收,伤口就能恢复得快些。
虽然章景暄如今身体颀长有力,但她总感觉他还是个病秧子,须得好生照顾着。
薛元音带着一包药材回家,站在西厢房门口敲了敲门,道:
“我进来了?”
门内传来章景暄一声淡淡的“嗯”,薛元音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章景暄这间屋子。
一眼望去,古朴简单的小屋,有木柜、木床、木桌、木椅等等,唯一的印象就是过于整洁,整洁得有些一丝不苟。
陈婆婆不会乱动主人家的东西,最多擦擦桌子、扫扫地,所以这么干净整洁是章景暄自己收拾好的。
薛元音打量了一圈就收了目光,看到章景暄靠坐在床榻闭眼小憩,道:
“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等会你先擦洗一下再敷药吧。不过这个泥丸子不能久放,容易化掉,你先服下吧。”
说着,她出门去烧热水,稍稍放凉之后端回来,又拿来桌上的泥丸瓶子,倒出来放在手心,递给他。
这颗泥丸子不算小,有一颗熟山楂这么大,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药味,直冲鼻腔。
薛元音都觉得药味有点过于浓了,一时不太确定章景暄能不能受得了,果不其然,一放在他面前,章景暄小憩的眼睛就蓦地睁开,皱眉道:
“你给我拿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没能忍住,掩住口鼻发出一声干呕声。
薛元音:“……”
她有点心虚地把药丸子往他面前递了递:“该吃药了,吃药好得快。不然你若是发烧了,伤势恶化可怎么办?”
章景暄眉头紧蹙,微微有些抗拒道:
“不必了,我光敷药就可以了。”
薛元音没想到给他喂个药这么难,轻啧一声:“又不是煎药,苦汤子一喝一大碗,这泥丸子你往嘴里一放,眼睛一闭不就咽下去了?”
章景暄看着堪比山楂大小的泥丸子,冷静地道:
“我觉得我在咽下去之前更有可能被噎死。”
薛元音沉默了下,这倒也是,这泥丸子实在太大了。
她想了想,道:“我给你用刀切成四瓣?”
章景暄眉头紧拧,冷冷地道:“那我要服用四次?”
薛元音:“……”
这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她伺候得也有点不耐烦了,问道:“那你想个办法,你想怎么服用?”
章景暄闭上眼,靠坐在床榻上,肩膀上的钝痛丝丝缕缕,一刻不停,但他面容上依然淡然,道:
“我说了,不必给我用。”
薛元音被他的态度弄得恼火,这药他说不吃就不吃了,那她辛辛苦苦交了诊金拿了药,不就全都打水漂了吗?
她不信了!她还没法让章景暄服下这枚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