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羽箭发射的声音!
漫天的羽箭向着广场砸来,白色的羽箭落在广场的石砖、高台的石阶上,擦着贵族们绣金的披风与袖角落在地面。
卡德琳堡广场“哗”的一声,陷入一片巨大的恐慌与混乱。有人惊声地尖叫起来,广场上的人们开始拼命地挤动。
赫松在一片混乱中叫道:“欧丽德西!”
欧丽德西一把攥住他的大臂,冷静地半伏下身体,用手臂为自己撑开一片空间:“不要尖叫,不要挤动。”
她说着,抬起手臂,膝盖微曲,稳定地一步一步向广场的侧边、靠近卡德琳堡城墙的角落退去,远离惊慌失措的拥挤的人群。
赫松只能跟着她行动,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可是,那些弓箭……”
“那些是软箭,力度很轻,它们不是在杀人。”欧丽德西冷静地说,“康斯坦斯王子和卡拉加朗公爵还在广场上,所以,那些软箭不会杀人,只是一种掩护。”
赫松一怔,广场的半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嘶鸣——
赫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果然,在漫天的羽箭的掩护下,几匹黑色的飞马骤然向广场上俯冲下来!
在广场上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康斯坦斯王子已经疾速地跳上飞马,骤然向广场的半空飞去。
赫松瞳孔微缩:“他们是要去和瑞文蒙特骑士团汇合!”
广场上,人群还在混乱地尖叫,飞马已经载着康斯坦斯王子、卡拉加朗公爵,疾速地冲出了庆典的广场!
艾格尼丝夫人、瑟希里亚、柏莎,还有艾格尼丝夫人的姐姐——艾丽丝·菲利克斯伯爵和她的两个女儿,她们紧随其后,两个人乘坐一匹飞马,呼啸而起。
飞马踏着广场上的混乱,在漫天的软羽箭的掩护下,向天际而去,准确地飞向岛屿的北西方向:
那正是瑞文蒙特骑士团发出攻击的方向。
飞马接走了康斯坦斯王子和卡拉加朗家族,将他们从庆典的广场上“抢”了出来,与瑞文蒙特骑士团汇合——
“瑞文蒙特城的勇士们,”卡拉加朗公爵高声说道,“露辛达王蛮断专横,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惜构陷无辜的康斯坦斯王子,构陷自己的亲生孩子!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我们必须要杀死残暴的露辛达王,拥护仁慈的康斯坦斯王子,解救万泽塔帝国,解救空灵大陆的福祉!”
卡拉加朗公爵振臂高呼,由卡拉加朗家族领导的瑞文蒙特骑士团里也发出了响亮的响应的呼声:
“杀死露辛达!”
“拥护康斯坦斯殿下!”
“解救万泽塔帝国!”
“解救空灵大陆!”
他们彻底地吹响了反叛露辛达王、攻击卡德琳堡的号角!
广场上参加典礼的贵族们尖叫着,下意识地挤动起来,想要四散逃跑。
欧丽德西与赫松站在广场的一角,已经靠近了卡德琳堡城墙的墙根。塞蒙·卡拉加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们躲了过来,欧丽德西听见身边的塞蒙难以置信地说道:“卡德琳堡可是在艾拉岛屿上……瑞文蒙特骑士团怎么会凭空出现?这,这怎么可能呢?”
欧丽德西明白他的意思:
卡德琳堡处于艾拉岛屿的中央,与北境、南境的陆地全都相隔着小萨斐尔海,是一个难以攻打的天然堡垒。
露辛达王驻派在艾拉岛屿上的骑士们,大多来自翼人族,以及能够飞行、长有羽翼的飞行者凯美拉兽人族骑士。王室的成员则配备了飞马,因此,骑士们才能在卡德琳堡周边活动。
王室通过飞马、翼人、飞行者兽人出行,其他人族的宾客,则需要渡海——
“瑞文蒙特骑士团需要乘船、渡海才能到达艾拉岛,”塞蒙震惊至极,“这么多人,需要很多船吧。王室的飞行者巡逻骑士,怎么可能没有提前在海面上发现他们的战船?”
与塞蒙拥有同样的震惊与恐慌的人们不在少数,而康斯坦斯王子骑着飞马,已经远离了卡德琳堡的弓箭手,欧丽德西听见他远远地大笑道:
“海洋的塔拉沙女神眷顾我,我才是被神选中的君王!”
欧丽德西眼睫微颤,忽然低声道:“是摩曼人鱼。”
赫松与塞蒙都侧过头去看她,欧丽德西低声说道:“至今还在信仰塔拉沙女神的族群,除了一些渔人之外,就是生活在海水中的‘摩曼人鱼’一族了。是人鱼的吟唱,迷惑扰乱了巡逻骑士的视觉。”
赫松难以置信:“扰乱了巡逻骑士的视觉?这怎么可能?”
“这并非不可能。”欧丽德西说,“人鱼的吟唱是一种能量,不仅能够治愈疾病,也能够改变生灵的身体构造……我们对于人鱼的能力的理解,实在是非常浅薄。”
瑞文蒙特骑士团的战船在小萨斐尔海的海面上航行,它们的存在原本应当被艾拉岛屿的高塔与卡德琳堡的巡逻骑士察觉。
然而,几位摩曼人鱼潜伏在战船的旁边,在巡逻者望过来的时候,悄悄地开始他们的吟唱:
那些声音如同海浪拍打沙滩的“沙,沙”声音,低靡而缓慢,推动着巡逻者眼前的空气与他们的眼睛,慢慢地扭曲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看见的是无边无际的海水,而海水之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听见的只有海风,没有人听见战船登陆艾拉岛屿的声音。
在海中的摩曼人鱼的掩护下,穿着铠甲的骑士一个一个地登上海岛,在卡德琳堡的庆典之前,埋伏在了广场的北西方向,等待着康斯坦斯王子与卡拉加朗公爵的命令。
康斯坦斯王子的大笑声音从遥远的半空中传了过来:“一百年前,我们认为摩曼人鱼的吟唱只能用于身体的治愈,甚至因此奴役了摩曼人鱼,让他们成为人族的仆人。然而在欧珀石的战争里,我们发现摩曼人鱼的吟唱是一种恐怖的力量,绝不止于身体的治愈。”
康斯坦斯王子说着,诡异地一笑:“这样的能力,是女神的恩赐;拥有这样的能力的摩曼人鱼,原本应当是空灵大陆上最尊贵的主宰!然而摩曼人鱼的王,洛可兰,他却是露辛达王的一只狗,从来没有带领着人鱼族的族人走向荣耀与辉煌!”
洛可兰亲王又惊又怒:“我是你的父亲,康斯坦斯!”
康斯坦斯王子阴测测地一笑:“你是露辛达王的一只狗,而我却看到了摩曼人鱼族无上的荣耀。他们本就该成为空灵大陆上最尊贵的贵族——他们具有如此出众的血脉与能力,本就应该是其他族群的统治者!”
洛可兰亲王还要再说些什么,他身边的露辛达王微微一抬手:
洛可兰立刻闭上了嘴巴。
就在庆典的广场上乱成一团的时候,王室的骑士团也已经开始了动作:
原本,为了审判刺客乔治·卜利尔与瑞查德王子,王室的骑士团已经围住了庆典的广场;站在高台上的露辛达王一抬手:“多说无益。防御。”
洛可兰亲王立刻发出人鱼的尖啸声音:“防御!”
几乎是人鱼的尖啸传出去的同一个瞬间,围住广场的王室骑士团成员整齐地原地转过身去,挥动手中的骑士剑与盾牌。
铠甲的撞击声音响起来,人马族骑士团的阵型在一瞬间改变,以卡德琳城堡的城墙作为后盾,广场剩下三面都有人马族的骑士向外列阵防御。王室的骑士们将整个卡德琳堡、庆典广场,以及广场上的人们,紧密地保护在了后方:
第一列骑士举起盾牌,紧密地将盾牌连接在一起;第二列骑士手执长矛,矛尖从盾牌之间准备攻击;而第三列骑士则向后推出几步,举起了手中的机括弓弩。
露辛达王再次抬了抬手:“弓箭手。”
洛可兰亲王尖啸道:“弓箭手!”
卡德琳堡的城墙上,弓箭手骤然从城垛之间出现。
他们将弓弦拉圆,蓄势待发。
赫松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望着眼前的阵型:“这……这是城堡战争的防御阵型!”
欧丽德西微微眯了眯眼睛:“露辛达王命令骑士们将广场围起来,不仅是为了‘围禁’我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怪不得,”身边的塞蒙喃喃地说,“怪不得那些王室的人马族骑士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庆典上佩剑,而是举起了长矛……长矛是为战场的阵型做准备的武器啊。”
欧丽德西低声说:“露辛达王也许没有预料到瑞文蒙特骑士团会大胆地渡海前来卡德琳堡,但是,她的骑士团经历了许多的战争,已经能够在女王的指挥下,迅速地形成应对的阵型。”
她说着,露辛达王已经骑在了白色的飞马上,向半空中升起,金白色的礼袍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