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门口摆着一张旧桌子，负责核查人数的工作人员每天一早一晚坐在那里给大家签到。
路兮兮就藏在那张桌子下面。
很巧，那天晚上有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来到孤儿院，想从这里领养一个女孩儿。
院长带他们来到了宿舍。
小路兮兮藏的那个位置其实很容易被发现，路漫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旧柜子和墙柱子之间门，看着来抓鬼的几个哥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又目不斜视地离开。
他们都在特意假装没看到她。
但是从外面来的人不会假装。
最先注意到桌子下面藏了个小孩的是那个女人。
她穿着简单朴素，但气质沉静优雅。路漫那会儿刚刚从书里看到一个词，于是立刻用上：大家闺秀。
女人把路兮兮从桌子下面拉出来，拍掉了她身上和脸上的灰。
路漫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路兮兮。
他也知道这两个人来的目的。
他猜他们会想要带走路兮兮的，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妹妹。
女人蹲下来问路兮兮：“你怎么藏到桌子下面去啦？”
路兮兮咬着嘴唇，鼻尖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她没有回答女人，只是沉默着用单薄的鞋子踢了踢地面，然后把那枚糖果放在了女人的掌心里。
糖果是橘子味的，路兮兮最喜欢的味道。橙色的塑料包装纸亮晶晶的，像是早上透过玻璃看到的太阳。
她睁着可爱的大眼睛和女人对视，歪过脑袋笑了一下。
于是那一瞬间门，路漫知道。
他们一定会带走路兮兮。
果然，女人马上问出了那句话。
她问：“你愿意跟我们离开吗？”
路漫有点伤心，但更多的是高兴。
他的妹妹将会拥有崭新的人生，她可以吃好多好多橙子味的糖果，可以每天早上推开窗户看太阳。
虽然那样的人生他无权参与，但只要想到路兮兮会过的很开心，他也就会感觉很开心。
路兮兮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去哪儿？”
女人剥开糖纸，把那枚橘子味的糖果喂给她，轻声细语跟她解释：“去我们家，那儿比这里好很多，你可以穿又暖和又漂亮的衣服，可以吃好多好多这样的糖果……”
路兮兮安安静静听完，顶了顶糖果，一侧脸颊鼓起。
她问：“那，哥哥会跟我一起吗？”
路漫感觉自己的心脏用力收缩了一下。
女人愣了愣，看向院长，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院长瞬间门心领神会，立刻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不是兄妹俩，是她在这儿认识的哥哥。”
路漫没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院长为什么这么说。或者说，从路兮兮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起，路漫就已经猜到，院长终究会说出这句话。
女人也因为这个问题放下心来，跟她解释：“哥哥不会跟你一起，但是你会有新的哥哥，那个哥哥也是个很好的哥哥……”
路兮兮没有听她说完，就用力摇了摇头，后退两步。
“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别的哥哥，我只有一个哥哥。”
她声音又奶又软，但却异常坚定。
女人有一点惊讶，揽住路兮兮的肩，继续温柔劝解。
路漫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来。
但是从那句话开始，不管女人怎么劝，路兮兮都坚决不答应离开。
她甚至开始闹着要哥哥。
院长有些生气，但只能压着火，有那么一刻，他表情都变得有点扭曲。
路漫一直站在那儿，一声也没吭。
他看着三个人带走了路兮兮，以带她去见哥哥为由。
显然，他们是想去安静的房间门里再单独劝她。
路漫一直站在那儿没动 后来有人过来抓他 他都没多看一眼 就直接把糖果丢给那人。
一直到 把眼睛哭成小兔子的路兮兮被女人带回来 路兮兮自己一个人站在门边 女人和院长去了楼上。
女人放弃了带走她的想法。
因为她不愿意离开 只想要她的哥哥。
路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路兮兮一看到他 又开始哭。
路漫无奈 把她带回房间门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教她用纸剪南瓜。
……
又一串南瓜成型。
两个不同的地方 路漫和路兮兮同时伸出手 把那串新的纸南瓜摆在了桌子正中央。
路漫叹了口气：“其实后来 我偶尔也会庆幸那晚兮兮没有跟人家走。毕竟 如果她真的走了的话 我就彻底是一个人了。”
陆修远想了想 突然给这一桌子的剪纸拍了张照 发到三个人的群里。
路兮兮叹了口气 戳戳纸南瓜的一角 朝秦梦说：“可惜 我那时候太小了 只学会了一个南瓜 别的都没学。后来他都不愿意再教我了。”
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路兮兮点开 看到了陆修远发来的照片。
她鼓起脸颊 把手机摆在俩人中间门 怨念：“啊——你看！他会剪这——么多东西。”
秦梦夸赞两句 拿出新的白纸和剪刀 用力一拍她的肩。
“没关系！我们也可以自己研究嘛！这有什么难的 来 开搞！”
路兮兮笑起来：“好啊 搞！我们剪一个他从来没剪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