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生当然不愿意分家。
“二哥，大哥才走，你就提分家，咱们这个家，就要零散了。”
姜贵生叹着气，一副忧愁的样子。
马美丽心里轻嗤，面上皱眉说道：“三弟，那你说咋办？志飞和跃华结了婚住哪去？难不成还要我们一大家子埋头苦干给志飞和跃华娶媳妇？凭啥呢！”
马美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真心话说出来。
她咋会不知道老太太经常补贴老三家？以后想让她家给老三家养儿子，想的美！
马美丽把话挑明，姜贵生要是不支持分家，不是明摆着想占便宜。
张凤梅说道：“我们可没那意思，不过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热闹，爸妈也高兴。”
“不过这要是分了家，爸、妈，建民是老大，他人都没了，以后你们是要跟着谁？”
张凤梅可不想和老两口住，老太太是啥样的人，甭说她们三个儿媳，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
那年振武三岁，闻到了村里谁家的炒鸡蛋香，闹着要吃炒鸡蛋。老太太不舍得炒自己家的鸡蛋，倒是好意思觍着脸端着碗去别人家要鸡蛋。
这年头谁家宽裕？偏李老太就是这样一个厚脸皮。
这样的事李老太干的可多，还有其它奇葩事，谁不知道李老太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算李老太偏心她家两个儿子，张凤梅也不待见李老太，按照顺序来说，姜建民是老大，他死了，老两口也该跟着陈秀云过，可以老两口对陈秀云的厌恶程度，两人肯定不愿意和她们过。
那老二姜有福就该养着老两口。
张凤梅盘算的很好，老太太偏心她家俩儿子，就算以后跟着老二过，有了好东西也会乖乖给她家送来，她也损失不了啥。
姜家的分家大戏在清晨闹起来了，把村里的一大半人都吸引过来了。姜馨玉还看到流着鼻涕的小孩蹲着在路边解决生理问题，解决完后，小孩他娘拿起一个玉米棒子给他擦屁股，边擦边骂道：“就不能憋着去茅厕拉！”
粪便可是重要的农家肥呢，可以换工分，哪能拉在外面呢？
姜馨玉看到这幕心里那个不得劲，对于自己身处七十年代的农村有了更多的真实感。
姜老头看人越来越多，也觉得丢人，闷着头拽着李老太，撂下一句，“回家说。”
这是松口要分家了。
陈秀云精神一震，对李队长等人说：“还要劳烦你们做个见证，一会立字据啥的。”
余书记点点头，看向聚集在一堆的村民，吆喝道：“行了行了，都散了散了，吃完饭都挑猪粪去田里，家家户户都准备好。”
冬小麦已经种下去了，还不到松土除草的时候，公社组织的修路也结束了，这几天社员们难得的清闲，有活也是挑粪去田里。
李队长、余书记和吴主任进了老姜家后，吴秀莲把院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看向里头的视线。
姜老头拉着脸，脸拉的比驴脸还长，李老太撒泼撒的太久，大早上的饭也没吃，先前又哭又骂的，这会也没劲再骂了。
虽然是要分家，但姜老头和李老太还是不想给陈秀云母女分东西。
生的闺女以后都是别人家的，陈秀云也不姓姜，家底给她们，和姜家也没啥关系，可不是白给？
马美丽迫不及待的开口，“爸妈你们跟我们过，以后老三家现在住的房子归我们。”
马美丽都盘算好了，那小院虽然是这院子一半大，但正头也有两间屋子，院里一个小房子，在盼娣嫁出去后正好给振武住。盼娣没结婚，振武就只能继续跟她俩住一屋。
这家有啥好分的，除了房子，还有啥值钱？老两口手里捏了多少钱，她们也不知道呀。
马美丽话落，张凤梅当即反对，“不行，这房子是我们的！”
陈秀云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神色。
老房子边扩建的房子是全家攒了多少年的钱好不容易盖出来的，虽然是以老三家的名义申请的宅基地，但那院子啥时候变成她三房的了？
马美丽当即就着这房子的问题好好和张凤梅掰扯，俩妇女争的唾沫横飞的，差点打起来。
李队长几人见怪不怪了，在农村，为了房子争起来不丢人，亲兄弟打架的也不少。
姜馨玉心中是佩服的，想她没出车祸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别墅大的跟庄园一样，后面还有一大片高尔夫球场，花园、泳池、家庭电影院、健身房应有尽有，可没见过为了这又矮又破还是草加泥盖起来的房子争的头破血流的事。
最关键是，她现在也是争房子的一员。不知道明天早上睁开眼，能不能把她送回她本来的世界。
陈秀云看两人争的不像话，说道：“行了，别争了，有啥好争的，在院子里头加一面墙，再把那堵墙都填平实了，不就是三个小院子？”
陈秀云比划了一下，从正房中间到院那头，一分为二，完完全全可以把大院子变成两个小院子，连正房连着的四间屋子都能平分成两部分。
陈秀云不是没打张凤梅住的那间院子的主意，关键是都想要，她能拿到手的可能就不大了。
马美丽气道：“你说的轻巧，分成两半，那边有两间小屋子，这边没有，还是不公平！”
陈秀云说：“我带着俩闺女，要两间房就行。”
她比划了一下，又说：“至于你和三弟家要哪边，你们自己协商。再有，盖篱笆墙的钱，得由公中出，出了之后再分账。”
李老太又嗷起来了，“公中哪有钱，去年还欠了生产队的钱，哪有钱分账！
第9章 尘埃落定
李老太这老刁妇恨不能直接把陈秀云母女三人扫地出门。
要说起李老太和陈秀云的恩怨，那也有快二十年了。
不能生男娃，生了三个赔钱货是一方面；姜建民有了媳妇忘了娘、事事维护自己的小家是一方面；陈秀云自己硬气，有队里小学老师的工作，娘家时不时寄些东西来，陈秀云本身给老姜家带来的好处也让李老太不敢轻易给陈秀云吃挂落。
憋屈了这么多年，姜建民一朝没了，李老太可不就爆发了？恨不能直接把陈秀云和两个赔钱货扫地出门，房子是她老姜家的，跟这些外姓人有啥关系？
陈秀云听李老太说家里还欠生产队的账，心里冷笑一声说：“今年年景好，去年的账早就还完了，书记和队长都在，你要是继续胡说八道，就让队里会计拿账本来。”
现在是1976年一月，按阳历算的，还没过年，陈秀云所说的今年其实也算是去年1975年。
李老太脸颊上的沟壑因为绷着都更深了几分。
陈秀云懒得继续跟李老太扯皮，干脆又说道：“我知道爸妈你们不待见我们娘三，想快点把我们赶出去不碍你们的眼也行，三弟住的房子给我们娘三住，钱再分给我六十块，那头猪娃也给我，分的粮食连带建民的，是四个人的口粮，碗盆啥的，拿走我们那一份就行。”
在李老太看来，陈秀云就是狮子大开口，六十块，她咋不去抢？
甭说李老太了，王凤梅和马美丽也不愿意。
房子好说，毕竟有刚才陈秀云提的建议在，加个篱笆墙就是单独的院子了，但六十块钱，大嫂可真敢张嘴。
“大嫂，六十块，你咋张开的嘴？”张凤梅脸色不好看。
陈秀云说道：“我家珍珍结婚时，爸妈可是狠心要了一百五，我每月也有钱上交公中，要六十块多么？家里的两头大猪一头交年猪，剩下一头值多少，要我细细给你们算？”
当初姜珍珍定亲时，李老太最开始要的其实是五百，离谱到陈秀云都在怀疑人生。最后定下了一百五，姜珍珍的婆家脸色也很不好看，私下里肯定要说姜家卖闺女。这钱也没落到她和姜建民手里，今个她要这个钱，也是想给姜珍珍送回去。
去年年景好，田里收成也好，前年姜家还欠着大队里的账，去年还清后还有盈余，姜家人都知道大队给家里发了近一百块钱。
陈秀云看向姜老头，“爸，要咋样你说个话，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让吴主任陪我去一趟公社，找找公社的妇联主任。我男人一死，你们就欺负我闺女，之前还想把我闺女卖给姚家，不然我男人也不会死。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包办婚姻是糟粕…”
李老太越听越气，举起手就要扇陈秀云，大块头陈刚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此时脸上的肉都显出几分梗意，“你敢打个试试！”
在姜有福和姜贵生要开口前，陈刚一把松开李老太的手，李老太踉跄了一下。
吴秀莲开口说道：“姜叔，都是一家人，何必闹那么难看，建民也不想看到你们闹成这样。孙子孙女都大了，这家也早该分了，就算分了家，不也住的那么近，有啥打紧的？”
“是啊姜叔，人多就会发生些磕磕绊绊，以后虽然各家过各家的，但都是姓姜的，同气连枝的，没必要为分家闹那么难看。”说话的是李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