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好?”陈沙有些气愤,指了指戏台,跺了跺脚,道:“我祖祖辈辈都住在这,这个戏台,还是我爷爷搭的,那么多年了,他们那群人说想要拆就拆,要是拆了我连戏台都没,我还要去租场地,我住惯了这种砖房,要我去住什么小区,我不去,我也不拆。”
陈沙的话说完,邵均和江枝也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拆迁了意味着这个宅院就不再属于南粤班社。
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他们连戏台都没有,戏班子没有戏台,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江枝倏地想起刚到南粤的时候,陈妮说的那句话——不过看看就好了,学唱戏也没什么前途,有企业想要把这里收购弄成非遗街,到时候都不知道这个班社该怎么办了。
原来陈妮早就知道这里要被拆迁,所以才二话不说选择离开南粤,去了百花。
陈关道:“我们不签字,他们就拆不了。”
江枝邵均和陈关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虽然大家现在生活在一起,但是长年累月从小到大的见识是不一样的,拆迁这些事情,江枝和邵均心知肚明,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
有些拆迁文件白纸黑字写的都是必要时候必要手段——可想而知,他们这种情况也只是通知罢了,真要硬碰硬,肯定碰不过资本。
而且这条巷子里的人,不一定都像陈沙这样不愿意拆迁。
除了戏台和隔壁的舞狮馆,或许其他的人都会为这个政策而感到开心,毕竟砖房一比一的面积赔付商品房,巷子里每家每户的住宅面积算下来,至少能赔付好几套。
这样的买卖,谁不开心?
陈沙扭头叹息,就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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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期间,陈沙躺在自己的床上,任谁喊都不出来。
江枝怕他身体遭不住,端着饭,推开门就进去:“阿公——”
“阿妹。”陈沙背对着门口,望着墙面,叹息了声,道:“你别担心,阿公只是心里很难受,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有灵魂的。”
江枝把饭放在床头柜,拿了张凳子,坐在了陈沙的身边,她握住陈沙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拆迁这个事情,我会去帮忙弄好,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想那么多。”
“阿公不要你帮我做什么,”陈沙反手握住江枝的手,终于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道:“我其实不是不愿意拆迁,我只是想,至少过阵子,过个一两年,我把你培养好了,他们再拆,拆了阿公就把房子给你和班社里的人分了,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好的归宿。”
“阿公就、就是觉得你刚继承班社,班社就要被拆,你妈和陈妮都是自己要走的,现在你好不容易愿意留下来,家被拆了,”陈沙叹口气,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上午表演刚失败,下午就被通知要拆掉这里,他们连戏台都没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决定和变故,让江枝到现在都还觉得有点儿懵圈。
其实除了和周淮律在感情上有过这种不得意的状态。她从小到大的日子都是顺利顺遂的,她没体会过这种生活里的连环挫折,虽然江远修对她不算好,但是因为爷爷对她有求必应,生活上,她确是没有任何物质烦恼,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所以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忽然发现,原来很多人过生活,其实都是一波三折。
好像才渐渐捂出生活的真谛。
江枝大抵明白陈沙的意思,陈沙不是完全抗拒,他也想用班社换好的房子给班社里的人分,但是他的困扰,只是在于,他没有一个好的地方,能够教她。
离开陈沙的房间后,江枝走到了二楼,拿出了手机,虽然江家在香山澳的地位远不如周兰两家,但是也算是有点号召力和影响力,逢人也得卖几分薄面。
她犹豫片刻,给江远修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说没两分钟,江枝先好声好气的说了自己的目的,想要请江远修帮忙,没想到对方就开始破口大骂:“你离婚的时候考虑过江家吗?而且,你外公从我和你妈结婚开始就不待见我,现在还要我帮他?门都没有。还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你外公这个臭唱戏的混在一起,我把你腿给打断——”
“你既然那么讨厌唱戏的,那你勾搭我妈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妈是个唱戏的?如果不是你,她现在至少还是国家戏剧院的老教授级别,江远修,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尊重过我妈,也没尊重过我外公,你只顾着自己享乐,看不起我妈的身份,又——”又要我妈的身体,江枝深吸口气:“没有你的帮忙,我也一样可以。”
江枝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大不了她给兰双打个电话,让三哥帮忙。正这么想着,她余光看见道影子,回过头看,邵均端着饭站在了二楼楼梯口。
江枝眼眸微动,愣了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吗?
家丑不外扬,江枝也不想邵均听见她的家事。
“我想给你送饭,不是有意要听见的,抱歉——”
邵均立刻转移话题,“陈爷爷好点了吗?”
江枝也没去责怪邵均听到的这些事情,把陈沙今天说的话告诉邵均,道:“他说不是不愿意拆,是想要我在这里熟悉个一两年。但是拆迁办哪里肯,除非找熟人或者能说的上话的人,”
邵均把饭放在二楼的小客厅,沉默片刻后,道:“那这样,等下我们去找居委会的人,他们也是配合协助拆迁办的,我让他带我们去找拆迁办,我爸爸在京都那边认识点人,应该能说上话,让拆迁办约负责人出来吃顿饭,我们把这个诉求说出来,只是延迟拆,不是不让拆,这点好说。”
江枝握着手机,有些惊讶,没想到邵均还能帮忙,她露出久违的笑,道:“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邵均,谢谢你啊。”
邵均指了指热腾腾的饭菜:“那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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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你们陈家怎么都全是老古板,这个拆迁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也是配合拆迁办的人,而且你阿公的那个老院子,是这次拆迁里的人最多的。”居委比了个二的手势:“20套啊,20套,你们还不满意啊?”
江枝没看文件,也没明白为什么外公的院子能赔那么多,她礼貌客气的表达:“我们只是想,就是能不能约拆迁办的人出来谈谈,延迟拆迁,哪怕半年时间也好,因为我们没有戏台,戏班子哪里能没有戏台呢,您看是不是?”
居委会双手在胸前交叉,懒得废话,道:“我们只是按照文件办事,你要是能自己找到拆迁办的负责人,那你们就自己去找,我帮不了。”
话音刚落,邵均就拿着电话走了进来,他道:“你们主任找你。”
他诧异的看了眼邵均,然后接过邵均的电话,连连点头,道:“好,那我去联系拆迁办的负责人,问问能不能见个面,没事,尽力而为嘛。”
挂断电话后,三个人都沉默了,办事员先开口道:“回去等通知吧,拆迁办的负责人不是禅城的,我要先打电话问问他们的意思。”
江枝立刻笑着道谢。
办事员看了眼江枝,翻了翻文件,靠在椅子上,最后又自己先笑了,毕竟都是同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上面的人都打了电话来,他也只能开口缓和气氛,道:“你阿公难搞,你更难搞,这位先生我没见过,他是不是就是你阿公说的,你的未婚夫啊?”
陈沙早就把江枝要办婚礼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江枝本要否认,邵均就先笑着抢先道:“对阿,到时候请你喝酒,有消息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邵均和江枝走出街道办的时候,邵均主动解释道:“一年后拆了,谁都不认识咱们,现在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妻也可以,毕竟到时候我爸爸打电话,问起关系来也好说。”
江枝不是那种不领情的人,她对着邵均道:“没想到你想的那么周到,要是真的帮到我和阿公——我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要是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记下了。”
邵均把手搭在江枝的肩膀上,笑嘻嘻道:“到时候如果我找不到老婆,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江枝啪的声打在了邵均的手背上,道:“少给我贫,我听阿公说过了,你在北京那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算世界上没有女人,你都不可能单身。”
看着江枝先走远的身影,邵均挠挠头,他怎么感觉江枝这句话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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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香山澳公司那边项目负责人的电话时,许特助在周淮律刚买下没入住超三小时的院子里。
从下午周淮律说空出时间开始,许特助就明白了少爷的意思,空出时间当然不是完全不管公司的事情,而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太太身上。为了方便周淮律在这边住的习惯,只能是在这边购置房产。许特助用了三分钟,选择了地理位置姣好,又安静的中式叠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