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物业大门,一股热浪袭来,定睛一看,四下散落着各种狰狞的工具,比室外更热,简直是人间地狱。
恍惚间,看见远处人字梯上好像有个人影。
走近后发现是一个穿着工装的胖大伯,正在把空调拆开。
“空调坏了吗? ”
大伯在梯子上一哆嗦,被吓了一跳,“姑娘你走路要出声啊。”
“这里这么热,鞋底都快化了。”
“是啊这种库房里,空调不制冷也很要命的。帮我把地上那把扳手递过来。”
溪川低头在脚边找了找,从一堆满是油污的工具中辨认出扳手,踮起脚递给他。
“师傅大人,您是这里的负责人吧,是这样的,高一(1 )班、
(3)班、(7)班、(12)班、高二(6)班和(9)班的电脑都不太好使,能不能派人去看一下? ”
“把那个起子拿给我。”
女生乱翻一通,选对了起子,再次递给他。
“能不能给处理一下呀? ”
“派人啊?你看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说起来好像的确有点不对劲,为什么除了胖大伯就没有别人了。
“修电脑的小伙子这两天不在,请假没有来上班。”
“这样啊,那请假到什么时候? ”
“总要不少天的,好像是他奶奶过世了吧。小姑娘啊,再麻烦把桌上那个茶杯递给我一下” ”胖大伯顺便把先前递上去的扳手还给了她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能修电脑呢? ”
“没有啊,又不是公务员,哪有那么多人。这个网你帮我接一下,放在桌上就行。“
“哎呀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毛毛?”
“是灰尘啊。”
话题的侧重点好像完全偏移了。
这一趟算是白跑不仅没能找来人维修电脑,而且弄得一脸一手的灰尘和油污,浪费了一整个午休的时间。溪川心情非常郁闷,在走廊迎 面遇见姐姐,姐姐在看见她的前五秒内都没有认出她,
“哈哈哈!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演三毛流浪记吗? ”
“唉,别提了,本来是去物业催他们修电脑的,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义工了。”
“你啊,平时在家连家务也不做的,不要岀去祸害别人。交涉的事也让你们部长去,你不可能成功的。”
“你不要小瞧人。”
“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我们班今天物理课电脑死机导致都没法看课件了,其他班想必也不太顺利,你这样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到最 后每个班分头派人去物业闹事就糟了。”
姐姐说得没错,但不能当面承认。未成年人的逆反心不容小觑,她 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几天。
接连几天,溪川每个中午都跑去物业。那位传说中的修电脑小哥一 直没有现身,胖大伯倒是已经和她混熟了,每天见到她都格外开心,不 仅多了个小帮手,还有人听自己侃大山,就这样过了一周,物业的空调 早已修好了,电脑出故障的班级还多了两个,毫无进展。
这天中午,溪川正趴在桌上午睡,已经设定好了闹钟,只睡十分 钟,接着再跑一趟物业,虽然她自己现在也不抱什么期望了,只等周五 时向部长汇报失败成果。
刚趴下去,门口的同学就叫起来,“溪川,有人找。”
女生睡眼迷离地抬起头,聚焦后的第一反应——副部长?
第二反应——哎呀怎么会是要死的副部长。
这个“要死”包含了多重层面上的意义。
因为他站在门口,教室里女生间暗涌着小小的骚乱。太肤浅啦。
溪川预感准没好事,硬着头皮跑出教室,“你找我? ”
“我找你们权保部管事的人。”男生一脸冷峻,太严肃了,让溪川 也不禁挺直腰杆正经起来。
“嗯?那应该找部长啊。”
“电脑的事,我找过你们部长了,他说是你负责的。”
原来是电脑的事,那我就没辙了。溪川想着。
“嗯。确实是分给我的事,我现在每天都跑物业……”
“你的努力过程也很重要,但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结果,我们班今天英语课因为电脑开不了机都没法小测了。”
“那不是太好了吗? ”
“? ”男生的表情仿佛在质疑自己的耳朵。
“谁会喜欢小测啊。电脑开不了机岂不是逃过一劫。”
男生无言以对,沉默两秒后,“唔,按你的想法,电脑开不了机也会影响课间大家打游戏,影响很大。”
“哦,这样……”
这个人好像在这一秒才刚意识到电脑坏掉对校园生活影响有多严重。
“对不起,这也不是我能改变的现状,修电脑的小哥家里亲人过 世,听说是深爱的奶奶,所以多请了几天假,这种情况下我都不太好意 思催。“
男生依然冷着一张脸,完全不为眼前的深情戏码所动,“如果真的 那么深爱奶奶,就别出来上班了,过世前就天天在家陪着不好吗? ”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人性。你没有奶奶吗?换位思考一下。”
“我奶奶超级健康,可不会每个学期过世一次。”男生又露出了他 的招牌嘲讽微笑,意味深长地朝她眨眨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溪川愣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脑内不断回放他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说,夏新旬同学说话根本就不该拐弯抹角、明嘲暗讽,以溪川那种脑洞,不知道她会转化出什么奇怪信息。
溪川等不到下个课间,更等不到下次部门工作会议,她直接上高二的教室去找了一个同部门学姐打听情况。学姐平时在权保部待她友善,更何况她们班级的电脑也在报修之列。
“让我想想啊。唔……奶奶过世吗?我记得上个学期我们班报修电脑时,修电脑的人也总是不在,说是奶奶过世,难道是我记错了? ” 如果学姐不是记错,那就是自己上当受骗了。
溪川在回教室的路上分外沮丧,还以为自己和胖大伯成了忘年交, 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谎言。
上课铃响后她趴在桌上,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老师竟然一整节课都没有发现。谁能想到,最贪玩的溪川也有这么一天,会觉得上课才是轻松愉快的事。
即使知道了胖大伯没有把自己当朋友,溪川却依然把他划在朋友圈范围内,反倒不知该怎么拉下脸去物业揭穿他,内心纠结着又拖了几天。
这天中午,十佳歌手入围决赛的选手们在食堂门口拉票。溪川拽了李未季前来帮忙。
“为什么连我也要穿这种冒傻气的衣服啊?”李未季嫌弃地用四根手指捏着洋装左右两边的肩部,在面前比了比,“看起来像娘娘腔。”
“作为一个女生,像娘娘腔哪里不对了? ”溪川把她转过身往食堂旁边厕所方向推一推,“为了卖萌拉票嘛,就当是表达对我的支持,小小地牺牲一点。”
“那就对了,关键是我不怎么支持你。”
“啊,怎么这样。”认清了事实真相的女生再一次遭到重大打击。
“比起这种羞耻Play的玩法,我宁愿在熊套装里蒸桑拿。”李未季 指着远处扮成卡通的另一位选手,但就像一个完美的嘲讽,在她手指伸 出去的瞬间,熊同学因中暑倒地不起,等溪川看过去时,他已经在被抬走的路上。
“卖萌的熊居然是男生啊,看名字我还以为是女生。”
“你不是和他一起比赛过吗? ”
“那么紧张的时刻哪里会注意别人。他们男生真是在用生命拉票啊,我们也要努力。”
回到卖萌服装的问题上,“好吧,我承认熊套装不太好。但是这种小裙子,我是不会穿的,顶多……”李未季把前襟扯下来,“我套个这东西配合你。”
“嗯,也只能这样了。”
实际效果是,李未季套上这个之后像个穿着围裙的男孩子,意外地大受好评,进出食堂的学生们无不驻足嘱目。当然,李未季自己不是很开心。
夏新旬也不清楚自己是被溪川的清唱吸引还是被她身边奇装异服的李未季吸引,他停下来待了几秒,直到溪川也注意到人群中的他。
“你挺适合搞文艺的,干吗不调去文艺部? ”男生说完这句,溪川还以为他在夸自己,其实哪会有这种好事,“既然毫无工作能力,何必在权保部拖后腿呢。”
溪川现在好像有点弄明白了,就像对方在自己眼中是渣男一样,自己在对方眼中一直都是花瓶,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简直是荒谬啊,长着那种脸的人有什么资格歧视别人是花瓶!
溪川气得也顾不上拉票了,抡起袖子从摊前一把拽走穿围裙的李未季,朝物业大步流星地走去。
“怎么了? ”
“偏不信了!难道连个喊人修电脑的任务我都完成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