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开口了:
“殿下,宫里发生了何事?可是和卑职有关?”
既然梧桐自己看出来了,开口问了,苏凤仪决定告诉她,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遇事做出错误的判断。
苏凤仪回道:
“皇上想让你进宫,你先去乌斯国,避一避,等皇上心思淡了,再回来。”
去年苏凤仪也说过皇上让自己进宫的话,当时梧桐只以为是殿下在开玩笑,后来她再也没见过皇上,但现在长公主旧事重提,梧桐才惊觉,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梧桐觉得匪夷所思:
“皇上为何如此?宫中美人众多,也不是非我不可,何至于此?”
苏凤仪叹口气:
“大概是因为你救过他吧。”
梧桐更无法理解了:
“卑职救了皇上,皇上不给卑职赏赐,反而逼迫卑职入宫?”
梧桐的这个疑惑,苏凤仪也无法给她解惑,因为这就是事实,皇上就是这样只管自己高兴,不管旁人愿不愿意,也不管旁人死活的性子。
苏凤仪安慰她:
“去吧,准备一下,马上就走,皇上那里,本宫会想个法子拖个几天,等你人走了,见不到人,他就算是想,也无能为力。皇上惜命,不会不顾自身安危追到乌斯国去的。”
苏凤仪让梧桐逃,但梧桐不想逃,她若逃了,岂不是把这个烂摊子都丢给了殿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她承受不起,难道殿下就能承受,就该承受么?
既然事情因她而起,就应该她去解决,不论好坏,都该由她来承受。
梧桐跪下给苏凤仪行了个大礼,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直视着苏凤仪的眼睛说:
“殿下,你曾教导卑职,遇事不可逃避,而要直面。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卑职不想逃,卑职想去见一见皇上。”
苏凤仪看了她很久,没有说话,梧桐任挺直了脊梁,任长公主打量。
良久,苏凤仪斟酌说道:
“梧桐,你可能不是那么了解皇上,你去见他,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是你不愿意的。
在宫里,本宫力有不逮,有些事,不是你不愿意就能阻止的,也不是本宫能阻止的,你明白吗?”
这么严肃的场合,梧桐居然笑了笑:
“皮囊而已,他要,给他就是,再说了,他和殿下长得这么像,卑职把他当成殿下,说不定也是愿意的,卑职也不吃亏。”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苏凤仪真是要被梧桐给气死了:
“本宫在跟你说正事,你说的什么胡话!”
梧桐膝行几步,跪到苏凤仪脚下,抱住她的裙子,笑着撒娇:
“殿下别生气,卑职就说个笑话,殿下,卑职不想离开殿下,也不想去乌斯国,卑职想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做事。
让卑职去见见皇上吧,了结此事。否则若他一辈子都如此,卑职难道要躲一辈子,什么正事都做不了,白白辜负了自己的年华,那样卑职才是真的不甘心。”
梧桐性格强势,从来不撒娇,她这突然一撒娇,苏凤仪就有些拿她没办法。
梧桐是一棵大树,不是一朵娇花,娇花需要人呵护,但大树从来直面风雨。
既她已下定了决心,就应该由她来决定未来的路怎么走。
最后,苏凤仪道:
“好,那明日,你随本宫入宫去见见皇上。”
……
身为长公主府长史,朝廷正儿八经的五品官,梧桐也有自己的官服,都是苏凤仪让府中绣娘按照朝廷的要求,给她做的。
只是之前没有正式场合,梧桐就很少穿。
但今日要入宫面圣,梧桐就把整套官服穿上了,绣娘为梧桐量身定做的官服,非常合身,也非常妥帖。
苏凤仪见了,眼前一亮,笑道:
“这身衣裳,非常适合你,很有长史该有的气度。”
梧桐也笑道:
“卑职也这么觉得,卑职此生所求,是能一直穿这样的衣裳,就满足了。”
苏凤仪给她把衣领理好,笑道:
“有点志气,白鹇就满足了?怎么也要仙鹤才行。走吧,随本宫去面见皇上。”
两人骑马而行,往皇宫而去。
皇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今日见了梧桐,皇上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事已至此,既已下了决定,宜早不宜迟,两人没有拖延,一早就到了宫里,早到皇上都还未起床。
薛钰见到梧桐,一怔,但也未多问,对苏凤仪道:
“殿下,鹿大人,请先到书房外等候,小的去向皇上通传。”
乾清宫的书房是皇上见外臣的地方,既然梧桐穿了官服,薛钰就动了心思,特意把她领到书房,而不是把她领到寝殿里去。
苏凤仪和梧桐在书房外站等了一会儿,皇上匆匆忙忙而来,大概是起得太匆忙,皇上头发都未束好,衣裳穿得也乱乱的,唇边还有不知哪位美人留下的绯红的唇脂印迹。
皇上见到真的梧桐,突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她。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久到她已经模糊成了一个影子,但甫一见她,那影子就鲜活了起来,成了眼前真实的她。
是他贵为天子,也求而不得之人。
梧桐跪下叩拜,朝皇上行了个最标准的君臣之礼,用最正经最恭敬的语气说道:
“吾皇万岁,微臣鹿青桐,奉召而来,拜见陛下。”
第187章 生猛
皇上几步走上前来,想要扶梧桐起来,手都伸出去了,突然见到自己手背上有半朵绯红的唇印,也不知是昨日哪个美人留下的。
怕被梧桐看到,皇上连忙收回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咳咳,起来吧。”
梧桐谢过恩,站起了身。
薛钰很有眼色地给皇上送了一条手帕过来,皇上接过手帕,擦掉自己手背上的那半朵唇印,然后走过去,想去拉梧桐的手。
梧桐退了半步,避开了皇上的手。
被拒绝了,皇上的手就尴尬地僵在了原地,还未来得及发火,薛钰又送了条手帕过来。
薛钰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轻声说道:
“皇上,脸上也有。”
被薛钰这么一打岔,皇上忙转过身去,拿帕子擦了擦脸。
见到手帕上的一团绯红的唇脂的印迹,皇上自知理亏,还未来的及发的火顿时烟消云散。
被她看到了,估计是生气了,不肯理朕,也是应该的。
皇上把帕子丢给薛钰,转身笑着对梧桐说:
“梧桐,进来回话。”
皇上往书房走,梧桐跟在后面,苏凤仪也跟了进去。
薛钰紧赶着就把醒酒的茶也给送了上来,放到窗边小榻的小桌上,然后侍立一边。
皇上只想见梧桐一人,也只想跟她一人说话,结果屋里杵满了人,一个赛一个没有眼色。
但他现在见了梧桐,心情正好,也不跟他们计较,看向薛钰,笑道:
“朕跟梧桐说说话,薛钰,你带皇姐先下去喝个茶什么的。”
苏凤仪没有动,也没有笑,看向皇上: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皇上面色沉了下来:
“苏凤仪,朕看在你是朕的皇姐份上,给你脸面,你不要不知好歹。”
皇上连名带姓地叫,可见是极生气了。
但苏凤仪半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面色如常,又问道:
“皇上,你想做什么?你是想把昨日对庆阳王妃做的事,对梧桐也做一遍吗?”
梧桐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庆阳王妃什么事,好奇地看过来。
被梧桐用那样探寻的,怀疑的目光看着,皇上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顿时炸毛了,跳起来:
“朕就想跟她说说话!皇姐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出去!”
他昨日当着皇姐的面,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想要谁都是理所应当的,但今日当着梧桐的面,他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对庆阳王妃做过那样的事。
他希望在梧桐眼中,自己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希望她向自己投来的是爱慕的目光,而不是怀疑的目光。
苏凤仪对梧桐道:
“本宫就在外面等着你。”
说完,苏凤仪没有再看皇上,走出了书房。
薛钰紧跟着苏凤仪走了出来,然后亲自去搬了把椅子,放到廊下,对默默看着天,手里拿着把匕首在转的长公主说:
“殿下,您坐一会儿吧,小的去给您煮壶茶来。”
苏凤仪手中的匕首嗖地飞了出去,直插入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发出嗡的一声鸣响。
薛钰忙跑过去,使劲地把匕首拔了出来,捧回到苏凤仪面前:
“殿下,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苏凤仪看着那把削铁如泥,杀人应当也很顺当的匕首,问薛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