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高公公死得可不冤,便是今日不杀,改日找机会她也得杀了他。
书里皇上和长公主逃到南方,藩王男主起兵南下,高公公眼见旧主不行了,就跟男主搭上了线,做了男主的卧底。
男主最后围攻南方临时的都城,还是高公公给开的城门,和男主来了个里应外合。
这种祸害,不趁他没发育起来砍掉,留着过年不成。
长公主说翻脸就翻脸,高公公转瞬间身首异处,被摇来的东厂番役们,顿时没了主意,齐齐看向领头的朱千户。
苏凤仪也看过去,似笑非笑道:
“朱千户可是也不想活了,且上前来,本宫成全你。”
谢玄的刀再度出鞘,若是朱千户敢上前,他可不管什么同职情谊,定要让他血溅当场。
众目之下,朱千户二话不说,想都不带想的,扑通就给苏凤仪跪下了。
他朱千户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主打的就是识时务,懂眼色,能屈能伸,不想找死。
不仅如此,朱千户还边跪边哭,边哭边嚎,涕泪横流,声泪俱下:
“求殿下恩典,给卑职一条活路,如此回去,卑职无法交差,也活不成啊!”
又望向谢玄道:
“谢千户,求谢千户看在往日的同门情谊上,救救在下。”
若非有那不得过线的命令挡着,朱千户都想过去抱着谢玄的大腿跪哭了。
这抱腿跪哭,唱念做打的招数,可是九千岁座下,人人皆会的本事。
朱千户能做到今日这般丝滑,平日里也是勤学狠练,没少下功夫。
九千岁其人,出身贫微,一朝翻身,最爱看以前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在他面前跪下唱征服,磕头认爹。
贵人们谄媚的丑态,哀求的眼泪,越是卑微,九千岁越爱。
朱千户跪求,谢玄实在是没眼看,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他在锦衣卫当职时,也曾和朱千户共办差事。
当年的锦衣卫,乃天子近臣,执天子令,代天子行事,多么的威风。
至先皇殁,少年天子登基,当今皇上亲近宦官,东厂日渐煊赫,锦衣卫却日渐势微。
当年的朱千户也是个鲜衣怒马,傲骨铮铮的硬汉,如今时移世易,入了东厂,当了厂公的一条狗,竟成了这副模样。
朱千户跪得这般快,行事如此上道,苏凤仪也松了一口气。
元恶已诛,胁从罔治,这么多人呢,哪里杀得完。
她就想立个威,刷个不好惹的名声,又不是喜欢杀人,能少杀一个,是一个。
毕竟讲道理,她劫囚是事实,而且朱千户带的人又是己方数倍,真打起来,长公主府胜算不大。
既然朱千户服软了,挥过了大棒,苏凤仪准备给他发点糖,免得他狗急跳墙,反倒坏事。
而且朱千户嘛,跟附庸于九千岁的大部分人一样,都不过是墙头草罢了,不足为虑。
墙头草的特点,就是没什么原则,谁赢帮谁,谁输就落井下石。
墙头草人多势众又杀之不竭,也不必赶尽杀绝,正可拿来一用。
苏凤仪给了谢玄一个眼神,谢玄立刻收了刀,上前将战战兢兢的朱千户扶了起来。
苏凤仪温言说道:
“朱千户这话说的,什么活路不活路的,在本宫看来,现成的升官发财的大功劳在眼前,就看朱千户能不能把握住了。”
朱千户听了此话,原本暗自握着刀的手默默放了下来。
他虽哭得凄惨,跪得果断,但其实做了两手准备。
若跪哭也不好使,长公主真要痛下杀手,不给他活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鱼死网破,跟她拼了。
好在,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有的商量。
朱千户卑躬屈膝,满脸堆笑,拱手附和道:
“是,是,卑职眼盲耳瞎,蠢笨如猪,实在愚昧,求殿下指点。”
不错不错,相当上道。
苏凤仪笑笑: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高公公竟当街行凶,行刺本宫,朱千户你说,此人该不该杀?”
谁行刺谁?
朱千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答话,心中想的是:
“长公主杀都杀了,还问我该不该杀,难道我敢说不该杀吗?
而且高公公该不该杀,哪由我个小人物评说,那得看九千岁如何想,皇上如何看。
长公主这张嘴就来,信口雌黄,也得看能不能让皇上信啊。
我且先顺着她,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把这黑锅给高公公背了再说。”
因此朱千户依旧笑得如花开般,呵呵的敷衍道:
“殿下杀他,定有殿下的道理,若他不该杀,殿下怎会杀他。”
朱千户想得没错,苏凤仪使用的正是打工人的绝技之一,甩锅。
俗话说的好,不想背黑锅,就要会甩锅,甩锅用得好,升职加薪跑不了。
甩锅是一门艺术,用得不好就容易演变成当众撕扯,用得好却能其乐融融,共襄盛举,关键在于把锅甩给谁。
死人不会说话,正是甩锅的最佳人选。
第8章 甩锅
是时候展示打工人真正的技术了。
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甩锅。
苏凤仪笑道:
“今日有贼人法场劫囚,朱千户,你可知道?”
朱千户被这话搞得一脸懵,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劫囚的贼人不就是长公主么?
他也不敢说,只诺诺答道:
“是,是,是有耳闻,卑职正是为此事而来。”
苏凤仪突然变了神色,愤恨道:
“有人劫囚,本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助他抓了贼子。
高公公作为监斩官,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来行刺本宫。
我原以为他只是无用罢了,现细想来,他竟然和那劫囚的贼子们是一伙的,否则如何竟会追到本宫门前?
是了,定是要来本宫府中杀人灭口!
此人着实可恨,本宫现正要去宫中向皇上禀告此事,朱千户,可愿同往,做个见证?”
朱千户犹豫了,他若同去做了见证,那就相当于给长公主交了投名状,以后就是长公主的人了,九千岁那边会如何想?
苏凤仪见朱千户踌躇,又笑道:
“朱千户大可放心,虽今日带兵来的是朱千户,喊打喊杀的是朱千户,与我亲兵动手的也是朱千户。
但本宫信你,便是你不去,本宫也定不会跟皇上说,让皇上以为要来杀人灭口的是朱千户……”
朱千户快哭了,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这黑锅总得有人背,不是高公公,那就是他朱千户了。
反正高公公已死,九千岁那边追究下来,他也活不了,不如投了长公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要投就要投个彻底,朱千户下了决心,答道:
“口说无凭,只怕皇上也难决断,卑职愿为殿下解忧,搜查高公公府上,为殿下寻来凭证,请殿下指点,这凭证该当如何方能以便圣裁?”
东厂行事,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就看长公主要的是什么样的凭证了。
长公主要什么样的凭证,朱千户定然就能寻来什么样的凭证。
苏凤仪现在实力不够,还不是和厂公翻脸的时候,最好是既不得罪厂公,又能把沈大将军的罪名给洗清了。
因而甩完了锅,苏凤仪又开始使用打工人的进阶技能,画饼。
苏凤仪循循善诱道:
“本宫着实忧心,高公公得厂公信任,尤不知足,是想做什么?难道竟是想取厂公而代之。
朱千户,你是厂公座下得用之人,可要为厂公好好查一查此事。你对厂公的忠心,厂公定能知道。
你若办成此事,有如此大的功劳,可不就是现成的升官发财的机会?
至于人犯沈洪先,本宫自会交给皇上处置,朱千户也不必再挂念担忧。”
长公主这话讲的一波三折的,朱千户心绪也跟着上上下下,跌宕起伏,真是心疾都快被长公主搞出来了。
不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他听懂了。
那就是,长公主居然不是要和厂公对着干!
如此,真是大善啊!
长公主说的对,如果高公公有罪,那高公公之死,便由大坏事变成了大好事。
而有了高公公的罪证,他朱千户既可在厂公面前表功,又不得罪长公主,岂非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朱千户算是彻底放心了,立马收了哭求的姿态,欢天喜地地领了差事:
“多谢殿下指点,卑职必办妥此事,请殿下放心。”
朱千户行礼告别,收拾了高公公的尸首,带着东厂番役们浩荡而去。
总算把人哄走了,果然还是墙头草好哄,诱之以利即可成事。
但此乃权宜之计,能不能保住沈大将军,关键还在能不能说服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