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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长渡_花上【完结】(102)

  鹤川跟随公子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不要命的模样。二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刀剑之伤数不胜数。可对薛召容而言,这些皮肉之苦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心中唯有一个执念:定要提着西域首领的头颅回京,如期迎娶沈支言。

  又鏖战一日一夜,他们终于在一处荒殿围困了那西域首领。奈何对方身边高手如云,皆是西域顶尖的武士。薛召容带着死士们以命相搏,刀光剑影间,鲜血将青草石阶都浸得猩红。

  最终,薛召容一剑而过,那西域首领的头颅滚落在地。

  这一战,薛召容几乎去了半条性命。臂上刀伤深可见骨,头颅更遭重击数次。厮杀间,他时常眼前发黑,神思恍惚,却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执念,硬是撑着一口气,亲手斩下了此人的脑袋。

  事成之后,他与鹤川强撑着收拾残局,将自己带来的人扶持为新任首领,又传信请舅舅派人暗中掌控西域局势。

  只是那首领毙命当日,西域各处便爆发了大规模动乱。这些部族不知首领死于何人之手,只道有外敌暗中作乱,一时间各部族纷纷举兵,整个西域陷入了一片血火混乱之中。

  暴乱之势,犹如野火燎原,再难遏制。

  所幸薛召容早有筹谋。他深知西域部族笃信佛法,对僧侣尤为敬重。来西域前,他便暗中安排了一批心腹乔装成游方僧人,混入西域各城讲经说法。

  待动乱初起时,这些“僧人”适时出现在街头巷尾。惶惑不安的西域百姓纷纷跪拜祈求,更有甚者恳请僧人们卜算杀害首领的真凶。这些僧众借机宣扬因果轮回之说,将暴乱归咎于“天罚”,又暗示新推举的首领乃天命所归。

  偶有清醒者看出端倪,质疑此事蹊跷,却在薛召容暗中部署与僧众的不断游说下,渐渐偃旗息鼓。西域局势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那些质疑之声,终究化作了一声声佛号,消散在袅袅香火之中。

  事不宜迟,薛召容当即命人在西域各处兴建寺庙,令那些乔装的僧人广施粥米、义诊施药。待大婚前三日,西域局势总算勉强稳住,只是暗处仍有势力蠢蠢欲动,须得有人坐镇。

  奈何薛召容分身乏术,只得再修书请舅舅前来相助。舅舅闻讯既惊且喜,他这外甥不仅斩了西域首领,更在短短时日内稳住大局,实乃大才。当即亲率精锐赶赴西域。

  二人匆匆会面,未及细谈,薛召容便翻身上马,星夜兼程往京城赶去。

  谁知刚出西域地界,忽闻杀声四起。但见一队黑衣人自山隘间杀出,个个身形如鬼魅,招式诡谲难测。薛召容与鹤川且战且退,终被逼至一处绝壁之下。

  望着眼前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鹤川握刀的手已微微发颤。薛召容却冷笑一声:“看来有人,更想要我的命。”

  鹤川以刀拄地,抹去唇边血迹,哑声道:“公子,今日怕是要折在这儿了。不过属下倒有个脱身之计,只是得看公子舍不舍得。”

  薛召容手中长剑一振,斩落两支暗箭:“你能有什么好计策?无非是想以命换命,趁早死了这条心。”

  “可您还要回去成亲啊!”鹤川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当年您从死人堆里把我扒出来时,这条命就是您的了。这些年承蒙您以兄弟相待,如今也该还了。”

  他踉跄着站直身子,刀锋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咱们刀口舔血这些年,公子还不明白吗?您太仁慈了,该狠心时,就得狠心。”

  薛召容喉间发苦,唇边却扯出一抹笑:“混账话,你的命从来只属于你自己,这话还是支言教我的。”他手中长剑挽出个剑花,斩落三支冷箭,“你跟了我这些年,哪享过什么福?倒是整日刀山火海里闯。”

  “你腰间的荷包绣工精巧,是阮姑娘送的吧!既有了心上人,就更该惜命。堂堂七尺男儿,若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护得住心爱的姑娘?”

  鹤川眼眶微热,哑声道:“好,那便拼了这条命杀出去!”忽又迟疑,“只是公子觉得,我这般粗人,配得上阮姑娘吗?”

  “配得上。不过……”他反手刺穿一名偷袭者的咽喉,“你若能再上进些,更优秀一些,想必阮姑娘会更欢喜。”

  鹤川闻言咧嘴一笑:“好!属下定当奋发图强,做一个更优秀的人。”

  二人在这生死关头,靠着这般话语互相激励,刀剑落在身上时,竟也不觉得疼了。

  这是薛召容与鹤川生平所遇最凶险的一战。那些黑衣人招式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他们应付得左支右绌。更可怕的是对方人多势众,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

  “锵!”一声金铁交鸣,薛召容后背突遭重创。他身形踉跄着连退数步,那西域高手却紧追不舍,寒刃如毒蛇般噬来。

  “公子!”鹤川目眦欲裂,却分身乏术。

  薛召容被逼至绝境,一刀挥下时,腿部中了一箭,脚下一软,身子向下倒去,只听“哐当”一声,后脑重重磕在了岩石上。

  顿时,温热的鲜血顿时顺着他的脖颈淌下,他只觉眼前一片昏黑。他深吸了口气,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觉天旋地转,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鹤……川……”

  “鹤川……”他嘶哑地唤着,手中长剑仍本能地格挡着袭来的兵刃。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拼尽力气喊道:“若见支言,让她……退婚……”

  退婚。

  他话音未落,身影便如断线纸鸢般,坠入无边黑暗。

  这一声“退婚”,成了薛召容陷入昏迷前最后的清明。

  幼时那场几乎致命的伤害,此刻在混沌中愈发清晰,他分明记得自己被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那么小的孩童,后脑磕在青石板上,鲜血浸透了襁褓。所有人都说他活不成了,可偏偏阎王不肯收他。

  这些年他暗中追查,却始终找不到当年下此毒手之人。原以为那次重伤不会留下后患,直到前段时日重生归来,记忆却残缺不全。大夫诊脉时那一声声叹息,他岂会不懂?只是不愿深想罢了。

  此刻,重击让旧伤崩裂,鲜血模糊了视线,却撕开了记忆的迷雾。

  他素来坚韧,纵使知晓自己脑伤难愈,也从未向旁人吐露半分,尤其是沈支言,他从不在她面前说一声苦,喊一声疼。

  只是,大夫曾再三告诫,若再伤及头颅,轻则痴傻失忆,重则当场丧命。可偏偏天意弄人,今朝竟又伤在这要命处。

  混战中的鹤川听得那声“退婚”,心头猛地一颤,公子何时用过这般决绝的口吻?那可是他将要娶进家的姑娘。他不敢再想,赤红着双眼回头望去,却见那人额前鲜血如注,踉跄几步便轰然倒地。

  “公子!”鹤川痛喝一声。

  一柄寒刀正欲斩落,忽闻马蹄声碎,一骑如电自山隘飞驰而来。马上之人银枪横扫,硬生生截住了那致命一击。

  那队人马身手矫健,箭无虚发,转眼便将黑衣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众武士刀枪齐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奄奄一息的薛召容与鹤川救出险境。

  众人将他们安置在一处隐蔽山村,请来当地郎中诊治。鹤川这才知晓,这队精兵竟是薛召容外祖父亲自派来的。

  原来舅舅早先察觉薛召容独自赴西域凶险,便修书送往京城。外祖父闻讯大惊,当即调了一批精锐,日夜兼程赶来接应。

  “幸好赶上了。”鹤川躺在榻上,看着郎中为自己包扎伤口。他虽浑身是伤,所幸未伤及脏腑,将养月余便可痊愈。可转头望向隔壁床上,却见数名医者围在薛召容榻前,个个面色凝重。

  薛召容昏迷了整整一日,鹤川守在榻前寸步不离,连大夫为他换药时都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医者们摇头叹息的模样,让他心如刀绞。

  公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有人,命苦至此。

  鹤川不住叹息。他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时以为已是人间至苦,却不想这世上还有公子这般,明明金尊玉贵,却偏要被命运一次次碾进尘埃里的人。

  那句“退婚”尤在耳畔。鹤川太明白了,这是公子在放弃自己。若连这点念想都断了,人还怎么活得下去?

  他颤抖着取下薛召容腕间的佛珠放在他手里,一遍遍在他耳边说着:“公子,沈姑娘还在等您回去成亲呢,您可要撑住啊!”

  可榻上之人,始终毫无反应。

  眼看到了吉日,外祖父派来的亲卫护送他们星夜返京。重金延请的御医守在榻前施针用药,终于在翌日晨曦微露的清晨,薛召容醒了过来。

  大婚当日。

  此时此刻,沈支言凤冠霞帔坐在床前,轻唤了一声“薛召容”。那人好一会方才缓缓牵住她的手。

  这一牵,沈支言心头便是一颤。

  盛夏骄阳似火,可他的掌心却寒凉如冰,透着一股子不祥的冷意。他牵着她上了花轿,迎亲队伍穿街过巷,十里红妆惹得百姓争相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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