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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长渡_花上【完结】(166)

  他语气渐厉,字字如刀:“可笑那沈支言,一直信你,护你,哪怕你弃她不顾,她眼中竟无半分怨怼。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还妄想护这天下苍生?痴人说梦!”

  “失去至亲的滋味如何?痛不欲生吧?我们生来便是同样的人,命运如刀,逼得你我不得不狠。我花了二十年,踩着尸骨爬上这个位

  置,凭什么你轻飘飘就能夺走?你想活,我也想活,为何非要你死我活?”

  “那时沈支言竟与我说,我谋夺皇位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你起兵造反却是为了妻儿百姓。当真是可笑至极,她凭什么这般轻贱我的努力?又怎知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帝?竟还劝我退位......”

  他默了片刻,喉头滚动,再开口时,嗓音已染上几分嘶哑:“那样一个人......明明怕得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发抖,却还要强撑着与我对峙。字字句句都在护着你,护着你们那可笑的爱情。最后呢?不过成了这皇权争斗的祭品罢了。”

  春风掠过枝头,吹落几瓣残花。薛盛望着纷扬的花雨,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日夜不停地找。可这花都开了,人还没有找到。”

  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他低笑几声,眼底却是一片苍凉。再抬眸望向对面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苦涩道:“我给过她机会......我说,若她肯跟我,我便许她皇后之位,保他们母子平安。”

  “可她宁愿死,也不给我机会,还把我那点心思......贬得一文不值。”

  可能连日征战让他耗尽了心血,心态也崩了,现在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薛召容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愿与他多说。

  既已至此,唯有一死方休。

  他抬手一挥,身后将士如潮水般涌上。宫墙内外顿时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间血溅玉阶。

  几番打斗之后,薛盛方大势已去。赵陵护着薛盛且战且退,直退至金銮殿内。

  蟠龙柱旁,那鎏金御座依旧熠熠生辉。薛盛身上龙袍未褪,却已染满鲜血。

  他踉跄着扶住丹陛,眼见薛召容提剑杀来,却被赵陵横剑拦下。二人剑锋相击,火花迸溅,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陛下快走!”赵陵反手挑开刺来的利刃,嗓音嘶哑。

  薛盛攥紧袖中匕首,眼底猩红一片。这皇位,终究是坐不了了。

  上次薛召容与赵陵那一架,薛召容被打的遍体鳞伤,今天又是如此,几番交锋下来,薛召容身上已经添了数道新伤。

  他从未曾见过赵陵这般武功登峰造极之人,真是小看了薛盛,竟有这般能耐,能让如此人物甘心卖命。

  此刻金銮殿内外早已血流漂杵,整个皇宫看起来一片凄凉。

  薛召容与赵陵缠斗多时,渐觉力不从心,臂上伤口深可见骨。赵陵手中长刀寒芒暴涨,最后一剑直取要害,竟生生穿透他肩胛。

  薛召容踉跄后退数步,脊背重重撞在门槛框上,喉间涌上腥甜。

  赵陵趁机刀锋一转便要了结他性命,孰料薛召容以剑拄地,硬生生挺直脊梁站了起来,染血的广袖翻飞间,堪堪格住那致命一击。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薛召容终是寻得破绽,长剑直取赵陵心口,结果偏了半寸未能刺中要害。

  赵陵反手一剑劈下,将薛召容手中长剑断作两截,紧接着一记窝心脚,又把他踹出数丈之外。

  ——

  深山幽洞中,沈支言挺着八月有余的孕腹,缓缓从简陋的木榻上支起身子。

  两月前,她尚在婆婆家将养,身子方稳,却突遭追杀。大夫知晓她的处境后,连夜带她躲进这深山石洞,勉强躲过一劫。

  此处原是大夫采药时的栖身之所,木床粗简,器物寥寥,却也勉强可度日。

  老大夫时常捎来药材吃食,这般雪中送炭的恩情,让沈支言铭记于心。

  自打藏进这山洞后,始终不敢贸然下山,也无从打听京城的消息。她曾托老大夫打听过几次,老大夫打听到的也只有两军仍在胶着,胜负难分。

  山高路远,消息传到这偏僻之地早已迟了又迟。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孕肚已高高隆起,老大夫把脉时神色凝重,说这胎象怕是随时都要发动。

  老婆婆摸索着缝了条厚实的襁褓托大夫捎来,给孩子备着,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却是沈支言此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山间飘起绵绵细雨,雨丝虽细,却将青石小径浸得油滑。

  沈支言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影西斜,始终不见老大夫身影,许是这湿滑山路让老人无法上山。

  洞外雨声渐急,她望着那堆陌生的接生器具,冷汗渐渐湿透了单薄的中衣。

  她强撑着回到木床边,将小毯子与用具一一摆好,而后躺下缓缓调息,努力回想着大夫曾教过的应急之法。

  洞外暮色愈沉,腹中绞痛也愈发剧烈,像是有把钝刀在里头翻搅。她蜷着身子辗转反侧,手指死死攥住被褥,却怎么也抵不住这蚀骨般的痛楚。

  这般煎熬持续了一整夜,待到次日晨时,她已疼得神思恍惚,冷汗浸透了衣衫。

  就在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时,洞口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老大夫带着个面容敦厚的妇人匆匆赶来。

  “夫人抱歉。”老大夫气喘吁吁道,“昨日雨势太大,山路实在难行,没能上山。老朽今早特地从村里寻了这位刘大姐过来。”

  沈支言望着他们,泪水倏然滚落,声音细若游丝地道:“大夫,我疼得受不住了。孩子……孩子怕是就要出来了……”

  刘大姐闻言,急忙上前掀开被褥查看,惊呼道:“见红了,宫口已开,要生了。”

  她利落地挽起袖口,转头对沈支言道:“娘子快躺好,跟着我的指引呼吸用力。头胎生产最是艰难,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沈支言浑身浸在冷汗里,颤抖着仰躺下来,十指死死绞着身下的粗布毯子。

  她依言深深吸气,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刘大姐瞧着她这般情状,边准备热水布巾边温声安慰道:“来时听大夫说了娘子的遭遇,当真是个苦命人儿。莫怕,我接生过不少孩儿,定让你母子平安。”

  见沈支言哭得越发厉害,刘大姐绞了热帕子为她拭汗,轻声道:“我知你定惦念着夫君和家人。待把这孩儿好好生下来,抱着去寻他们,到时候阖家团圆,

  日子一定会幸福的。”

  沈支言点着头,可是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她嘴里轻喃着薛召容的名字,仿佛这三个字就是支撑她熬过剧痛的全部力量。

  山洞里潮湿阴冷,岩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时滴落,在积水的石洼里激起细微回响。

  “娘子别忍着,叫出来反而省力。”刘大姐跪坐在她两腿间,手掌按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宫缩越来越密了,孩子急着要出来呢。”

  沈支言眼前一阵阵发黑,努力喊了几声。

  “参片,娘子快含着。”

  沈支言感觉干裂的唇被撬开,苦涩中带着甘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她勉强聚焦视线,看见老大夫正将银针在烛火上消毒。

  “会有些疼。”老大夫声音沉稳,三寸长的银针精准刺入她虎口合谷穴。尖锐的刺痛让她浑身一颤,随即奇异地感到下坠感减轻了些。

  洞外日光渐浓,山风卷着绿叶拍打岩壁。

  沈支言怎么也未想到生产竟然会这样的疼痛,她浑身淌汗,几乎喊哑了嗓子。

  “头出来了。”刘大姐的声音陡然拔高,怕她昏厥过去,焦急道,“娘子再使把劲啊!快,快……”

  沈支言喉间溢出血腥味。她已经分不清嘴角咸涩的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本能地按照刘大姐的指示去做。

  老大夫的银针又落在足三里穴位,酸胀感顺着经络窜上来,却抵不过下身撕裂般的剧痛。

  “不好。”老大夫突然按住沈支言的手腕,叹气道,“气血两亏,再这样下去,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保孩子?

  沈支言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哑着嗓子喊:“都保,都要活……”

  刘大姐急得满头大汗,扒开她的双腿,沾满鲜血的手直接探入产道。沈支言身子一僵,痛得仰起脖颈,喉间发出一阵呜咽。

  “得罪了。”刘大姐手臂肌肉绷紧,“孩子肩膀卡住了……”

  她话音未落,猛地向外一扯。

  “啊……”

  沈支言身子一颤,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

  “哇”的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山洞。

  沈支言脱力地瘫软下来,视线模糊成一片水光。

  “生了,生了,孩子生出来了。”

  刘大姐麻溜地剪断脐带,将血糊糊的小娃娃裹进早已备好的毯子里,激动地道:“是个男娃娃,听听这哭声,中气足得很。”

  男娃娃。

  大夫长舒一口气,银针快速刺入沈支言人中穴:“娘子别睡,快看看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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