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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长渡_花上【完结】(36)

  旁边浣纱的女子轻叹:“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命,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公子任她挑拣。哪像咱们,随便配个粗汉都要当牛做马。”

  卖炊饼的婆子闻言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的门牙:“这就是命!龙配龙,凤配凤,咱们这样的麻雀,自然只能啄些谷糠。”她擦了擦沾着面粉的手,“要我说啊,那些贵人们也有贵人的烦恼。”

  她话音未落,提亲队伍最前头的执事突然敲响铜锣,百姓们顿时噤声退避,只见那顶玄色轿子缓缓转向太傅府方向。

  ——

  此番西域之行,薛召容与鹤川倒是颇为顺遂。二人抵达后便开始追查当初暗算薛廷衍的贼首。

  那人乃是西域首领心腹,在域外颇有威望。原本与薛廷衍接应之事本该万无一失,谁知他竟临阵倒戈,抓了薛廷衍。自家儿子险些丧命,薛亲王岂能放过他们?

  薛召容自少年时便替父亲料理这等见不得光的差事,亲王府那些刀口舔血的勾当,十之八九都落在他肩上。这些年下来,早已习以为常。

  他与鹤川在城中暗访一日,循着蛛丝马迹,终是摸清了那首领藏身之处。此番带的人手皆是精锐,个个身手不凡。毕竟这一去,生死难料。

  果然,那西域首领一见他们便知来者不善,立即召集麾下将士。霎时间,刀光剑影间打斗了起来。

  薛召容一袭玄衣在敌阵中穿梭,剑锋所过之处,血溅三尺。鹤川紧随其后,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西域的烈日将鲜血烤得焦灼,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薛召容却恍若未觉,眼底只剩那个躲在亲卫身后的首领。

  今日,定要取他项上人头。

  那西域首领见是薛召容,狞笑道:“薛亲王府的二公子?久仰大名,上回就是你把薛廷衍那狗贼救走的吧?”

  他啐了一口血沫:“今日既送上门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薛召容懒得与他废话,长剑出鞘直取对方咽喉。这一个月来他身上旧伤叠新伤,几乎没一处完好的皮肉。前次西域之行留下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陷入苦战。

  鹤川跟了他这些年,早见惯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可今日的公子却比往日更狠厉三分,招招致命,剑剑染血,仿佛要将满腔郁气都发泄在这一战上。

  鹤川心下暗叹,任谁整日替人收拾烂摊子,能不憋着火气?

  刀光剑影间,薛召容臂上又添新伤,却浑然不觉疼痛。他满心只想着速战速决赶回京城。可西域人越聚越多,将他们团团围住。带来的精锐死士已折损大半。

  庭院内尸横遍野,鲜血浸透了黄沙。鹤川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他踉跄着挡在薛召容身前,喘息道:“我怕是要死了,公子先走,属下断后。”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回京后,就跟王爷说是属下无能,没完成任务,别让他怪你。”

  薛召容一把攥住他染血的衣袖,眼底猩红:“胡说什么,要死一起死。”

  他长剑横扫,又斩落一个扑来的西域武士:“横竖我这条命活着也没意思。”

  他说没意思。

  鹤川听闻这话,心头一震,跟了公子这些年,何曾听他说过这等丧气话?往日哪怕伤得再重,被王爷责罚得再狠,他都咬牙挺过来,从未轻贱过性命。

  如今这般,想来是因为沈姑娘伤着心了吧!

  思及此,鹤川鼻尖发酸,他反手握住薛召容的腕子,触手一片黏腻鲜血:“算了,不死了,我陪您杀出去。只是,若真死了,若有来世,咱们都投生到寻常百姓家,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您这样的,合该配个温柔体贴的姑娘。”

  薛召容不禁苦笑,手中长剑寒光暴涨,将迎面而来的敌人生生劈成两半:“少说废话,别煽情,今日谁都不会死。”

  剑锋划过敌人咽喉时,他又道:“待我日后脱离亲王府,定给你置办座大宅院,再替你寻房好亲事。”

  “好。”鹤川立马应下,撕下衣摆狠狠扎住腿上伤口,“这话早该说,那今日,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残阳如血,照在二人背靠背厮杀的身影上。鹤川的刀法越发凌厉,竟真在重重包围中劈开一条血路。薛召容的剑招也愈发狠绝,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郁结都发泄在这一战上。

  这二人师出同门,武艺本就不相上下,配合的也相当默契,很快便在敌阵中杀出一条道来,直取那西域首领。

  鹤川双刀翻飞,将涌来的西域武士尽数挡下。薛召容则长剑如虹,直刺那首领咽喉。

  奈何那首领生得魁梧异常,手中一柄九环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薛召容本就带伤在身,被那大刀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又添数道伤口,鲜血浸透了玄色衣袍。

  一阵打斗,薛召容瞅准一个破绽,骤然变招,剑锋直取对方心窝。岂料那首领身形诡异地一扭,竟反手扣住他持剑的手腕。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他太阳穴。

  “砰!”一拳下去。

  薛召容只觉颅中嗡鸣,眼前金星乱迸。踉跄后退数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恍惚间,似乎听到鹤川在远处嘶吼着什么,可耳中只剩一片尖锐的蜂鸣。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那西域首领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左额。两拳下去,薛召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耳中嗡鸣不止。温热的鲜血从额角汩汩流下,浸湿了眉睫,连带着口鼻都溢出血来。

  那首领见他摇摇欲坠,狞笑着抽出弯刀就要斩下他的头颅。关键时刻,鹤川飞身挡在他身前,硬生

  生接了这一刀。

  然而,头部剧痛反倒让薛召容清醒了几分。他强撑着甩了甩头,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聚拢。指尖摸到腰间软剑,一个翻滚逼近那首领下盘,寒光闪过,对方腿上顿时皮开肉绽。

  那首领吃痛跪地,薛召容趁机纵身扑上,软剑狠狠刺入对方胸膛。正要补第二剑时,那垂死的首领竟暴起一拳,重重击在他太阳穴上。

  这一拳下去,薛召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栽去。

  那西域首领趁机翻身欲将他压制,却不料薛召容袖中寒光一闪,一枚柄淬毒的柳叶镖精准地刺入他左眼。

  “啊!”首领发出凄厉惨叫,右眼瞬间被第二镖刺穿。趁其痛极乱挥之际,薛召容用尽最后力气,将第三镖狠狠扎进他咽喉。

  鲜血如泉喷涌,那魁梧身躯轰然倒地。

  首领一死,余下西域武士顿时作鸟兽散。鹤川斩落最后一个拦路者,踉跄着扑到薛召容身边。只见他家公子瘫在血泊中,浑身痉挛,连握着暗器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染血的柳叶镖倏地跌落在地。

  鹤川撕下衣襟拼命按压他不断涌血的额角:“公子,睁眼,别睡。”

  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条,他声音发颤:“公子,鹤川这就带您找大夫,您撑住......”

  残阳如血,照在薛召容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滩猩红。

  鹤川从未见过主子伤得这般重。鲜血不断从他的七窍涌出,将身下的黄沙染成暗红色。他慌忙要背他起身,却被他轻轻推开。

  “别动......”薛召容气若游丝,“让我缓一会。”

  鹤川不敢再挪动他,急令随从速寻大夫。

  薛召容仰躺在血泊中,只觉天地都在旋转,颅中似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动。他死死咬住牙关,试图保持清醒。

  渐渐地,一阵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无数熟悉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母亲悬在梁上的身影、祠堂里父亲挥下的藤鞭、与鹤川并肩厮杀的场景,还有大红喜服、洞房花烛,最后是刑场上,一颗女子的头颅滚落三尺远,那双杏眸至死都望着他......

  那,好像是他的妻子。

  他头疼的厉害,猛地弓起身子,十指深深抠进沙土中。这些分明不是多余的记忆,真实得令他战栗。

  他伸出染满鲜血的手捂住胸口,刹那间,只觉心口如遭重击,仿佛有另一个魂魄在体内嘶吼着要破体而出。

  他咬着牙,努力操持清醒,不多时,灵台忽而一片清明,浑身也如过电般战栗。

  前尘往事,尽数归来。

  他……

  他好像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了。

  他重生了?

  “鹤川。”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鹤川连忙凑近:“公子。”

  “扶我起来。”

  他借着鹤川的力道,以剑拄地缓缓站起。染血的目光扫过满地尸骸,望着这般熟悉的厮杀场景,他忽然低笑出声。

  这笑声混着额角滴落的鲜血,听得鹤川脊背发凉。他只见自家公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竟越笑越畅快。那双眼睛,再不是往日古井无波的模样,而是淬了毒般的亮。

  鹤川被他这般情状骇得心惊肉跳:“公子,您别吓我。”

  莫不是,莫不是伤着脑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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