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域之行,凶险难测,他亦无太大把握。但是若真能拿下,确也是一个改变命运的锲机。
只是他与沈支言婚期将至,怎么能轻易对待。
他犯了难。
“我会给你大批人手相助,你务必将我们的人扶上西域首领之位。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哪次任务不是如此。
他未言语,心中衡量着如何既能拿下西域,又能如期成婚。
父亲见他开始犹豫,继续道:“你放心,此次你若成功,我可应你一个条件。”
条件?父亲竟会许给他条件?
“你不是一直想搬出亲王府吗?若此次事成,成婚后我便允你们搬出亲王府,另立府邸。但你仍须以亲王府为重,不许生旁的心思。”
父亲终是松口了,这么多年,父亲对他的管控极其严苛,仿佛他一旦脱离视线,便再非亲王府的人。相较兄长薛廷衍享有的自由,父亲近乎病态的约束常令他一度窒息。
他斟酌许久,终是道:“好,我愿往西域,即刻启程,必以最快的速度取西域首领首级。还望父亲多派些精锐接应,我......想活着回来。”
他现在怕死了,怕见不到沈支言。
父亲见他答应,并没有太大反应,好似他的应允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便是一个上位者的自信,可以把人牢牢掌控在手中。
父亲嘱咐:“沿途关卡我已打点,此事须绝对保密,除鹤川外不得第三人知晓,包括你那未婚妻。太傅府那边我自会周旋,纵使推迟婚期也断不会让他们退了这门亲事。”
父亲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另有一事。”他趁机进言,“太师如今朝不保夕,纵使皇上力保也难挽颓势。我想顶替太师职位,待西域功成归来,还望父亲助我一臂之力。”
太师之位?父亲蹙眉审视他,沉吟良久才道:“皇家正在此事上与我角力。如今你现任翰林院学士,若晋太师,倒可让沈支禹补你的缺,可这并非易事,你且先办好西域之事再说。”
“太师之位我必须……”
“时辰不早了,快去收拾。”父亲挥袖打断他的话,“记住为父的交代。”
父亲不愿多言,他只得应声出了房间。回到自己院中,鹤川迎了上来,紧张地搓着手问:“王爷这次找你又有什么事情?我怎么那么担心呢。”
他沉声回道:“父亲让我们去趟西域,杀了西域首领,然后助他带过去的人做上西域首领之位。”
“什么?去杀西域首领?”鹤川惊呼一声,急忙压低了声音道:“这怎么行?你马上就要成婚了,肯定来不及?”
薛召容未语,鹤川不可置信地问:“你答应了?你答应去西域了?”见他点头,又满是震惊地道:“那你新娘子不要了?那可是你费了老大劲才争取来的,怎么能因为王爷一个安排,给耽误了?”
薛召容苦笑:“婚事确实很重要,但我有了其他想法,既然能有机会把西域拿下,为何还要把这么好的事情拱手让人?我需要为自己争夺一回,我想沈支言会理解我。”
鹤川担心极了:“就凭我们两个,怎么能行?那西域是多大的地方,那西域人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薛召容:“去往西域之时,我们分两路而行。我先绕道北境,寻我舅舅相助。西域有一支军队,战力强悍至极,便是皇家人也不敢轻易进犯。若能得到这支西域军队,我们便会多一重保障。而后,联合北境之力,定能绝处逢生,扭转乾坤。”
鹤川倒吸一口凉气,担忧道:“那我们是否该先告知沈姑娘?毕竟婚期将近,谁又愿意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去冒这般生死未卜的风险?”
薛召容摇头:“此事机密至极,父亲更是嘱咐,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若是告诉沈支言,她定会为我忧心不已。虽然距成婚不过十数日,然只要我们动作迅捷,未必不能在婚期之前赶回来。”
鹤川一点信心没有:“赶回来?怎么可能,单单杀了西域首领都是个未知时间,后期再安抚百姓,另立新的西域首领,来来回回少说也得数月。”
薛召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道:“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父亲说,若此事办成,便允我搬出亲王府。这次我必须奋力一搏,为我和沈支言谋一条平坦之路。”
鹤川见他如此坚决,连连叹气:“若真能搬出亲王府,于你二人而言,倒也是一件幸事。只是,此去凶多吉少啊。”
薛召容未说话,他又何尝不知。但这是他登上山顶的最快一步。
二人收拾妥当,正欲出府,孰料迎面撞上了薛廷衍。
鹤川蓦地僵住,薛廷衍……他怎么被放出来了?
第46章 第46章二皇子。
薛廷衍被囚禁在皇宫一事,薛召容知晓父亲迟早会设法将他救出,只是未曾料到竟这般迅速。况且岳名堂一事尚未解决,皇家怎会轻易放人?
三人骤然驻足。薛廷衍望见薛召容时,眸中情绪翻涌,晦暗难辨。薛召容亦微微眯起眼眸,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薛廷衍忽地低笑一声:“二弟见为兄归来,怎的这般神色?莫非不欢喜?”
薛召容默然。薛廷衍踱步上前,玄色衣袂扫过青石地面:“听
闻你使手段截了婚事,倒有几分能耐。”
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霜:“横竖都是自家兄弟,为兄早就说过谁娶都一样。既然你如此心急,便成全你罢。”
这话里淬着的冷意,薛召容如何听不出?他心中苦笑,不欲多言,转身便走,随之抬袖一挥,一枚飞镖“嗖”地一声从薛廷衍的脸颊擦过,薛廷衍面上一疼,不禁“嘶”了一声。
薛召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一句:“送你的贺礼,有毒,记得尽快找大夫。”
“你……”薛廷衍捂着脸,气得咬牙,急忙跑进屋里找父亲告状。
薛召容与鹤川一路往自己院里走,鹤川低声道:“此事蹊跷,皇家素来咬住亲王府不放,纵使王爷手眼通天,也不该这般轻易放人。何况岳名堂那边还未有半点动静。”
薛召容眸色微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佛珠:“只怕我们离京这些时日,他又生事端。你多遣些人手,自亲王府至太傅府沿途布防,尤其太傅府附近,多派人守着,再找个身手敏捷的暗中保护沈支言。”
鹤川:“公子是怕大公子再搅婚事?可纳征的礼已过,便是板上钉钉。纵使他再闹,太傅府也断不会反复。”
“太傅府自然不会改弦更张。”薛召容叹口气,“可薛廷衍就未必了。眼下我分身乏术,唯有先防着他。另外,速去寻沈支禹回来。我离开这么久,翰林院那边定然会暴露,父亲虽能周旋一二,但翰林院不能无人管理。找回沈支禹,可暗中让他暂代职务,待我回京后再作计划。”
“严河那边也需安排心腹盯着,若寻到人,先藏匿起来,待我亲自处置。”
鹤川领命,抬眼却见薛召容面色苍白,眼底隐有忧色。他心下暗叹,公子这般如履薄冰,不过是为谋个安稳将来。
这世道,终究是逼得人步步为营。
——
自薛召容离府后,沈知言这一夜辗转难眠。锦衾绣枕间,那人身影挥之不去,竟似刻进了骨血里。
白日街市上的一幕犹在眼前,薛召容执起他的手,指尖温热,在琳琅玉器间细细为他挑选。那时他抬眸望来,眼尾含笑,竟教她心口发烫,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原来被珍视的滋味这般好。
她将脸埋进枕间,暗恼从前自己冷心冷性,不知辜负了多少温柔。如今想来,那人虽处境艰难,却始终在为他们谋一个将来。
她这般想着,心头又酸又软,竟比那陈年梅子酒还教人醺然。
三更鼓过,她才朦胧睡去。梦里尽是薛召容的模样。在她的梦里,他不再是昔日冷眼索债的债主,而是站在春光里,眉目含情地望着她笑。那些旧时噩梦再不曾来扰,唯有这一张温柔面孔,在梦深处反复描摹。
他本就是温润的性子,只是被命运磋磨得裹了层冰壳。如今好了,终于能做个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薛召容,不必再压抑半分情意。
被暖意浸润的人,恰似三月里的春风,而他现在,就是她心尖上那缕最温柔的暖风,吹得心湖泛漾开了水波。
她开始憧憬他们成婚以后的生活,想着日后一定要待他极好,她要把前世今生欠下的柔情,都加倍补给他。
翌日清晨,母亲祭祖归来,当即拉着她上街采买婚仪用品。长街上,母亲逢人便道自家孩儿要成亲了,眉梢眼角俱是掩不住的喜气。在她看来,能嫁得这般将女儿放在心尖上疼的郎君,实在是天大的福分。
沈知言眼角眉梢都染着喜色,整颗心像是乘着春风飘了起来。母亲恨不能将整条街的珍宝都搬回府中,连压箱底的青瓷古玩都翻了出来,一件件擦拭干净添进嫁妆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