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眉那唇太淡了点,看着没什么力气,柔柔得好似一团雪,用手一戳便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忽然,那少女睁开眼,眸中一派清明。
她一侧头就能看见身边躺着的青年,眸子眨了两下,确认自己没看错。
鸾姜又惊又喜:【嗯?一上来就送我这么大个礼包?】
系统:【不好嘛?他的颜值在这个世界算是顶尖那一批了。】
鸾姜震惊道:【你什么时候也看脸了!】
系统佯装叹息:【我不想的啊,奈何有个见到美男子就走不动腿的宿主~】
鸾姜哼唧:【你说反啦,坏统统~】
系统:【……】我不玩了!
*
原身的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人——她是南流国的现任皇帝,年岁十七。
原剧情中,她在登基后短短半年里病死,也就是今年秋末。
先帝原先是太上皇的妃子,因他留下的几个儿子太不争气,干脆把他们都杀光了自己当皇帝。
她手段狠辣、喜怒无常、翻脸无情,心中却有个病怏怏的白月光——
她登基为帝后把白月光接到宫中当男妃,可白月光出身贵族,此举惹来朝臣非议。
在她为白月光怀孕的那一年,白月光就死在了病床上。
有人说白月光是自觉对不起父母兄弟自己断了药不肯喝死的,有人说白月光是被恨铁不成钢的大臣毒杀死的……自那之后,女帝的后宫里倒是有了几个男人,但都没什么感情。
从白月光的女儿出世起,女帝便立了储,不给其他任何人可乘之机。
只是这小姑娘跟她父亲一样,自幼身体不好,还未懂事就得抱着药罐子——哪怕生得极为漂亮,哪怕再聪慧,也总有流言蜚语说她不配为储。
先帝格外心疼这个女儿,下了朝后便亲手照顾她,让她搬来自己的寝宫,与自己同吃同住。
等皇太女长到了十岁,先帝直接下旨让皇太女与丞相家的大公子定下婚事,等皇太女成年就成亲。
丞相家大公子素有神童之名,小时候没学着说话就开始学背诗,论起棋术,又曾以七岁稚龄击败了京中的棋艺高手——
先帝那时因前些年落下病根复发而危在旦夕,怕自己死了之后皇太女无法顺顺当当继承她的皇位,做了许多部署。
吊着一口气拼死拼活为女儿多撑了几年,留下数位能辅佐的能臣贤臣,又为她寻觅了丞相公子这门好亲事……
先帝甚至下了死令,若余下的两个公主有了异心,她留下的死士必杀了她们,将她们的头颅挂在她的墓前十天十夜。
这样的狠辣,这样的偏宠。
可惜原身被先帝护得太过,性格天真良善,根本不适合在宫中生存。
她爱慕丞相之子,又觉得自己身体是拖累不敢说;想让位给妹妹,又怕母亲留下的死士胡乱动手;日夜为了朝事繁忙,一天天损耗了身体……
她活得又累又憋屈又痛苦,终于在妹妹反叛时英勇了一回。
她以灯枯油尽的孱弱身躯挡住了死士的刀剑。
——刀剑哪怕及时收回,她也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吐出一口血。
眼前一阵阵发黑时,她看见丞相之子抱着妹妹满脸焦急,她才知道那样一个温柔却无心的人原来也会动情。
原身一直觉得自己这身体霸占了太多属于妹妹的资源和母亲的宠爱,所以看见这幕她也没太多难过,反而觉得释然。
她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心满意足的。
大概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了吧。
*
本剧情女主是妹妹,她是穿越来的,身上有股这里所有人都复制不出来的肆意洒脱。
她无视皇权富贵,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能文能武,出口成诗,会的武功前所未见,还能制造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品。
这样一个充满惊喜的‘复杂人’,剧情中所有优质男人几乎都在见她时就被她吸引。
想要推翻原身统治的理由很简单,被先帝完全架空的穿越女外出游历,眼睛里看见了民生艰苦,她要为这些人说话。
没有给原身解释的机会,她一锤定音,认定原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昏君——
否则怎么会那么多人吃不上饭?怎么会那么多人喊苦、苦到活不下去?
那些钱肯定给原身买名贵药材去了,那些粮食肯定被原身这病秧子糟蹋了,那些人的幸福肯定是原身一手摧毁的。
当原身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女主心里还在对此冷嘲热讽,觉得原身就是为了在丞相之子面前多多表现。
——鸾姜觉得原身挺冤枉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哪怕是盛世,底层百姓仍然在受剥削。
原身已经做到她这个位置能做到的最好了——再好根本不存在,除非把一切秩序打碎重来。
女主能不忽视这些苦难本来是好的,错的是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
第213章 病美人女帝2
*卯时三刻*
鸦黑睫羽微微颤了颤,那双眸子压着点准时睁开,显出一双澄澈清明的眼。
眼前仍是熟悉的床帐,鼻前漂浮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药香——
女帝身子不好,少眠多梦,太医配了好几副安神方子,不是掂量着加在药里就是斟酌着渗入香炉中,她身上的药味比药还浓。
她住的寝宫也比旁人严实些,无论春夏秋冬都暖烘烘,若是冬天还好,夏天真是任谁也呆不下去。
巫减在龙榻上躺了一年多,早已习惯。
他撑着手肘起身,抬手剥开虚掩着的床帐——
一眼便瞧见了远处书桌前正提笔写字的女帝。
被包裹在厚厚一层狐裘中的脸显得格外娇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攥着笔,时而用力到冒出青筋——
活像是一个刚学字的人控制不好落笔力气,狼狈又可笑。
但她分明写得一手好字,各家都会一些,且最爱狂草。
桌案上堆积着七八叠奏折,一点也不乱,看起来是分门别类归好的,码得整整齐齐。
——先帝不信任臣子,年轻时大大消减文官权力,包揽了丞相一职在内的许多事,包括批改奏折。
她那几年每日递上来的折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不提其他重大事件,看到深夜才入睡是常事。
后来她怜皇太女身体不好,怕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受不来这样的罪,这才分权出去,成了如今的样子。
然而女帝登基以来就没睡过安稳觉——肩上扛着压力,她的身体越发折腾她,往往到很晚才有睡意、又到很早清醒。
她不喜欢在床上躺着,所以一旦醒了就起来看折子。
今年的折子看完了就看去年的,再前年的……
巫减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早起看折子了。
从起初的厌恶不理会,到如今的淡然——还能起身给她磨墨,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不过几个吐息,巫减眼中的某种光亮便骤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宛若面具一般的温顺谦和。
他沉默着穿衣、梳洗,带着一身暖意朝她靠了过去。
脚步缓慢,看似优雅实则不情愿到了极点,前方坐着的不像是自己的皇,而是一架粘连着血肉的白骨。
*
“不必。”
当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碰到墨锭时,头也不抬的女帝薄唇微动,说:“你准备上朝,不必管朕。”
他的手一僵。
巫减唇边的弧度像刻上去似的,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两分的宠溺亲昵:“是臣哪里做得不好?”
“……”
闻言,女帝抬了眼。
与寻常满是疲惫与倦怠不同,此时的这双眸子仿佛被天山上的雪洗过,又润又纯粹,在灯光下泛着不同于任何人眼中的光。
她喜欢将旧折子上的一些话抄下来,通常选用自己最喜欢的草书,只有她自己看。
可今日打眼一瞧——白纸上写了一半,是非常端正非常适合印刷的一种字体,一笔一画都太规矩,规矩到从未见过。
她慢慢搁下笔,细长的手指敛了敛袖摆,盖住惨白惨白的指尖。
女帝靠在木椅的软垫上,眉轻挑了一下:“让你侍寝是让你抱着朕、暖着朕,可朕每次醒来你都在床沿,快掉下去也不肯碰朕一根头发丝,你还问哪里做得不好?”
“……”巫减收了手,垂下眼,乖巧听训的样子。
南流国的女子十六岁便成年了,这一年来他们都在一张床上躺着,可原身仍是完璧。
直到她死,她也没跟谁做过那种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终生未娶呢。
是,前途光明的丞相之子不该被困在深宫里给上位者侍寝,但原身已在先帝设下的重重禁制中为巫减争取下许多权利。
准他上朝,准他出宫,甚至准他在宫禁之后随意进出。
他不是没名没分的奸佞,是与女帝成了礼、正儿八经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