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夫人面色微怔。
“何况,我现在还没嫁给您儿子,何谈处理时家的家事,规劝时惟樾如何做?我若贸然插手,岂不是僭越了?”
林清也继续说,“俗话说得好,在家听父母,出嫁听丈夫。就算我嫁给时惟樾,那也是以丈夫为天,何来听未来婆婆的话,和丈夫做对,那我以后的日子还好不好过?”
她几句话,将督军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督军夫人脸上闪过许多色彩,最终狠狠的看了时惟樾一眼:“这就是你找回来的女人!时惟樾,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让我省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时惟樾搂住林清也,眼底的笑意更深:“您难道没有听见,林小姐只是父亲请来的客人,两家还没有讨论婚事。
您这样贸然给人家头上扣帽子,以后外面都传督军夫人随便认儿媳妇,您督军夫人的名声还要不要?”
督军夫人脸色铁青。
时廷夜上前安抚:“母亲,您别和大哥置气。这事因我而起,让您和大哥生了嫌隙,该是我道歉才是。”
他看向时惟樾和林清也,“大哥,听说您要结婚,我做弟弟的一时太高兴便贸然出来了,真是对不住。不过大哥,你生我的气就好,为何要对母亲不敬呢?”
林清也眉头微蹙。
看似道歉,暗戳戳的又往时惟樾身上泼了脏水。
果不其然,督军夫人刚消缓的气,再次窜了出来。
时惟樾冷眼以对。
他再次拉过林清也走,任凭身后人说什么,他也没有回头。
林清也的手被他抓着。
她跟在他的身后。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宽阔的背。
以往她看着他的背影,总能感觉到安全感。现在只剩下落寞,他也需要从其他人那里找到安全感。
时惟樾走得很快。
林清也跟着他的步伐,时而要小跑才能跟上,走得踉踉跄跄。
他没注意到她,她也没有出声提醒。
林清也知道,时惟樾失了心神。
不知走出去多远,时惟樾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下了脚步。
“林清也……”他开口。
“没关系的。”她抢先一步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道歉,笑着摇了摇头,“你想说,我可以听你说。你不想说,我就陪着你。”
“原本就要告诉你。”时惟樾说。
他松开她的手,向前一个小冲刺,三两步就窜上了前面的假山。
而后他朝她伸出手,“你踩到这块石头上,我拉你上来。”
林清也照做,和他一起坐在假山之上。
坐在高处,微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
冬日的风冰凉刺骨,时惟樾拢了拢她的围巾,不让风钻进她的脖颈。
相比起她穿的严严实实,时惟樾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他一点都不怕冷。
两人眺望着前方,一时都没说话。
良久,时惟樾才开口:“你应该看出来了。”
林清也嗯了声:“时廷夜……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刚刚的见闻,让她想起以前很多事情。
时惟樾只和她说过督军。
就连谈结婚的事情,他也只告诉她等督军从南京回来,他会和督军提结婚的事,却从未说过自己的母亲。
他说的自然,她当夫妇一体,便也没太在意。
时惟樾口中的龙潭虎穴,或许指的不是这里的人有多难对付,而是指时家的水太深,守住这份秘密就要颇费心力。
毕竟,时廷夜不是省油的灯。
短暂的沉默过后,时惟樾才嗯了声。
这是时家的秘密,也是时惟樾心底的伤疤。
督军和督军夫人是联姻,两人之间没有爱情。
结婚没多久,督军夫人怀孕了,生下了时惟樾。母子血脉连心,督军夫人不爱督军,却爱自己的儿子,她对时惟樾很好。
两人虽是联姻,督军却承诺过,不会娶姨太太,这是对督军夫人的尊重。督军对夫人很好,两人相敬如宾,就这样走过几个年头。
后来督军忙着占地,常年在外,顾不上他们母子。督军夫人和外面的人暗生情愫,顺理成章发生了关系,一来二去还怀上了时廷夜。
督军事忙,管不到她,原本这件事天衣无缝。
孩子的到来却让她恐慌——她和督军聚少离多,凭空来的孩子太令人生疑。
于是,她假装思念督军,跑去了军营。督军不知内情,以为她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颇为感动,两人从相敬如宾到如胶似漆,度过了非常美好的几月。
只是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督军夫人生下孩子的当晚,督军还是知道时廷夜不是自己的儿子。
雷霆怒火之下,督军对外宣称妻子早产不慎滑胎,孩子胎死腹中,没能顺利活下来。
督军夫人知道自己做错,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要不伤害孩子,孩子在自己身边,她可以接受孩子没名没姓。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孩子血脉不正。
那几年,她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都很照顾。
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
只是随着两个孩子长大,都有了自己的意识,就没办法再做到一视同仁——督军夫人开始觉得自己小儿子拥有的东西太少。
她想要时廷夜有自己的名字。
第237章 取而代之
时督军接受不了这个和他没有一丝血脉的儿子,却也没有将妻子休掉。
这件事实在丢尽颜面。
他只让督军夫人和外面的野男人断绝关系。同样的,他怒气滔天,也没有杀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也给时廷夜一份吃喝。
当然,他只能住在督军府里。
在这府内,他享有二少帅的体面。
时督军虽然严厉,不常在家,却爱自己唯一的儿子。
他考虑时惟樾还小,且当时的督军夫人对时惟樾也是爱护有加。他想自己的妻子就算背叛了自己,也会疼爱自己的孩子。
他想让时惟樾生活在一个健全的环境之中。
时督军允诺过不娶姨太太,这件事他做的到——可他也不会再与督军夫人有任何关联,他知道两人不会再有其他孩子。
时惟樾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时家唯一的少帅。
督军想,他已经做得很仁慈了。
没有一封休书将她送回家,没有娶姨太太,甚至还养着没有血缘的儿子,这些已经是他能给她最大的体面。
甚至他还要为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付出极大的精力去隐藏这件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督军夫人不加悔改,反而是生出了执念,觉得大儿子比小儿子拥有的多太多。
时惟樾原本就接受不了这个弟弟。
男人三妻四妾,尚且有嫡庶之分。可她母亲的这个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
时廷夜和时家没有一点血脉。
接受不了,却也不像如今这样漠视。
时惟樾想,时廷夜到底是母亲的孩子,身上还是有和他相似的血脉。
若时廷夜老实本分,以后可以替他改名换姓,送他去军营里谋个差事,不会让他永远见不了光。
他不会让时廷夜顶着督军儿子的身份成为他的弟弟,可以在其他地方像一个兄长对待他。
这点时惟樾和督军是一样的想法。
血脉不正,自然不能心软。
或许是两人身体里流的父亲的血脉不一样,又或许是母亲在孩子待遇的差距中思想逐渐变得扭曲,时廷夜长大后,也没有小时候那股单纯。
他不再是跟在时惟樾身后跑的小孩,而是一个颇有心机的男人。
督军夫人心疼小儿子一辈子见不了光,为此几次和督军吵架,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和时惟樾一样,成为人人敬仰的少帅。
这不可能,督军不会容许。
“……我那两个叔伯,不是安分的。”
时惟樾说,“这件事外人不知晓,东院的那些人都知道。他们这些年没少拿这件事做文章,都被我拦下。时廷夜今年二十,他们母子俩忍了这么多年,终是按捺不住,最近和东院那些人走得很近。”
林清也没想到光鲜亮丽的时家,私底下也有这样难以言喻的事。
时惟樾说这件事时,心情低落。
在他的孩童时光,他肯定也想要母亲的爱吧?
看他和督军夫人说话的态度,和他从未开口叫过一声的母亲,林清也刚刚不解,现在只剩下心疼。
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才能让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如此反目成仇?
毕竟都是督军夫人的孩子。
时惟樾一向恣意,这个时候展露了他的脆弱。
林清也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
她握紧,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之间,同他十指紧扣。
“你以前不喜欢送上门的女人,也有这些原因吗?”她轻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