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惟樾:“……”
他低头去看林清也,发现她满脸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时惟樾问。
“你刚刚。”林清也认真道。
时惟樾想了想,才想到刚刚让她别离他这么近。
他失笑:“我只是……”
声音一顿,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敛去。
林清也问他:“只是什么?”
他只是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却不想将无辜的她拉进来,让她本该顺畅的生活添更多的曲折。
她的靠近,会让他更在意。
时惟樾不想那么在意。
林清也成为他的弱点,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所有的靶子都会对准她,他没有办法让她承受如此苦痛。
时惟樾思定过后,脸上染上丝丝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清也:“你为什么要在意我怎么对你?你自己不在意,我什么情绪于你又有什么起伏?”
林清也一张脸涨红:“……”
他轻飘飘的反问,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要烦闷?为什么要心情起伏?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在时惟樾面前,她有很多情绪,都是她以往不曾有的。
好在,时惟樾没有纠结。
他转移话题:“你怎么拿到的密信?”
林清也和他讲了事情来龙去脉。
她进卫生间前,把提前准备好的纸塞进衣袖,又从侍者那边拿了两杯酒。
“我算着他出来,故意把酒撒得他西装和衬衫到处都是,再借口帮他清理衣服。他很警觉,一直盯着我看,我没办法下手。”
林清也说,“我清理污渍时,摸到了纸条,藏在他左边口袋。他好色,我冲他笑两下他就控制不住。我注意他的动向,他过来时假装摔倒,将密信从口袋中拿出来藏在袖口。”
林清也笃定,钟龙头不敢在她面前将密信拿出来。
钟龙头爱美色,却不是浑然为了美色昏聩的人。
时惟樾不悦,三言两语让他下不了台。他心中怒气旺盛,却不敢发怒,显然是个会审时夺度的人。
林清也是时惟樾带来的女人,他好色,也警惕她。
随身携带的密信很重要,他不会轻而易举在她面前拿出来,表现出他紧张这封信。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钟龙头捡起西装时,不动声色摸了下西装口袋,确认里面有没有东西。
她替换了纸,不拿出来看根本无法分辨。
他也不敢拿出来。
林清也摔了跤,借口整理自己,看了那封信。发现是数字,立刻用口脂将数字誊抄在帕子上。
后来,她借着帮钟龙头穿西装,绕到他身后时,迅速将纸替换回来。
整个过程,钟龙头都没察觉到异常。
时惟樾问出关键:“他为什么高兴?”
“……我哪里知道?他这样好色,随便吹捧两句就洋洋自得,不是很正常么?”
时惟樾冷哼一声:“也要你吹捧才行!”
想到她对着钟龙头那个老男人露出憨笑,又软言软语的吹捧着别的男人,心中不满又迅速蔓延开。
怎么平时也没见她冲他笑两下?
“你发神经。”林清也毫不留情吐槽。
时惟樾没忍住,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下。
他打开门,往外走。
“走了。”
林清也跟上。
时惟樾双手插着口袋,目不斜视。
他的余光,却悄然落在旁边的林清也身上。
他每次看着她的脸,总会觉得她柔弱不堪。
他了解她,又知道她面孔下的倔强,还有小小身体里能够迸发出的力量。
林清也不是个软弱的人。
时惟樾沉吟了下,提起宋诚安:“你将宋诚安藏在林公馆,有没有想过被找出来,连累你?”
林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他找上门时,我没有想过。”
林清也说,“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他一直待我很好,所以他逃到我这里,我觉得他信任我。宋伯伯走了,我是他最后的依靠,自是愿意倾尽全力豁出去帮他一把,让他活着逃出阳城。”
“不怕?”
“怕。”
提起宋诚安,林清也有些恍惚。
她放缓了脚步,人也陷入了沉思。
“我害怕阿爸阿妈被我牵连。”
她说,“我将他藏着的那些日子,害怕被发现牵连父母。我让程伯将家里能活动的资金全部存到汇丰银行,东窗事发便让程伯去接应阿爸阿妈,让他们离开南边。我安排好了家中佣人的去处,程伯会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林公馆生活。”
时惟樾问她:“那你自己呢?”
他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却从没提起过她自己。
林清也倏然沉默。
她停住脚步。
两人停住的地方,一面是热闹喧嚣的舞厅,一面是安静到鲜有人过的过道。
他们站在热闹和安静的分界线上。
一面是旋律激昂的音乐声,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一面是安静沉默的两个人,周遭声音远处,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时惟樾,其实我不怕困难,也不怕死。”
林清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一直都知道,将他藏起来一个不慎就会危及性命,但我仍是不会在那种时候和他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只是怕……
我只怕他和我设想的不一样,他不值得我为他做这么多。”
时惟樾定定的看着她。
林清也的话,给他内心带来不小的震撼。
时惟樾问她这个问题,是带了私心。
第89章 谁待见我
他对她有意,理智告诉他不能将她扯进这个旋涡。又想试探她的心思,不愿意过早将这份心意夭折。
林清也的想法,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你说得对,你不是个怕困难的人。”时惟樾说。
林清也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那件事情结局并不美好。越是在别人面前强调自己不怕困难,越衬托出宋诚安当时的胆小怯懦。
她曾满腔热忱,却被放弃过。
时惟樾的心,有了细微的起伏。
林清也不怕困难,只怕对方不是她预想的那个人。
她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人。
时惟樾是上位者,决策做多了,习惯分析利弊后给一件事下结论。林清也不是他擅长的军事,他应该听听她的想法。
他不应该一开始就替她打算。
之前,他说她没时间培养她,因为没必要。
现在他想培养她了——他身边的女人,应该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身后,他不希望女人是自己的附属品。
而林清也,也希望自己强大。
至于自己是不是她预想的那个?
时惟樾毫不怀疑,他就是。
林清也动不动就贴着他,想要占他便宜,甚至主动说要亲他,成天到晚都肖想他,还不是喜欢他?
至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死去的老相好……
人都死了,他跟他计较什么?
时惟樾不满林清也记挂宋诚安,却也不得不承认,宋诚安一开始也和他的想法一般,不希望林清也成为一个花瓶,希望她是独立自主的人。
在这一点上,他做的正确。
至于错的,自是庆幸宋诚安做错了。
等他亲手杀了她的老相好,她还不得恨死他?
情窦初开的感觉太好,时惟樾发觉自己四肢百骸都畅通舒爽,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看着她,眼底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旁边人心中闪过一场大戏,林清也浑然不觉。
目的已达到,时惟樾无心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直接带她离开。
林清也往后看:“不用打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
时惟樾摁着她的头,迫使她转过来,“你当你今天过来真是孙忠利的座上宾,还是我今天风尘仆仆赶回来就为了专程做他孙忠利宴会的客人?”
林清也:“……”
又忍不住道,“你这样说,搞得我挺不受人待见似的。”
这两次宴会,次次都是鸿门宴,没有一次是真心实意邀请她。
“你也知道!”时惟樾冷哼一声。
林清也一听,瞬间炸了毛,立刻跳到一边:“时惟樾,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时惟樾睨了她一眼。
大手一伸,又将她拽回来:“行吧,也是有人待见你的。”
“谁?”
时惟樾眸光动了动。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略略上挑,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林清也问:“你是说今天这场宴会上?”
时惟樾嗯了声。
“何先生?”林清也说,“何先生替我说了话,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