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
盛淙川一听,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扑哧笑出声,“和我讲自重,林小姐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林清也沉默。
她没想到,青帮的龙头是这样年轻一个男人。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如此轻口轻舌。
盛淙川不让她走,她干脆坐下。
“盛先生,实话告诉你,我只是想借青帮的力量快点找出我要找的人。”
林清也说,“青帮有帮规,下面人不得接私活,轻则赶出帮会重则处死。青帮若纵容外面的人假冒青帮,也无法服众。
我把这消息带过来,你们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抓你们想要抓的人,树立你们的威信威严,这是一举两得。”
“如果我不呢?”盛淙川在屋内踱步。
停下脚步,懒散的斜躺在角落的躺椅上,一双长腿交叠置在矮凳上。
手放在小腹上,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清也,“林小姐,我虽是第一次见你,可我了解你比你了解自己还要多。
你找人找到我们青帮赌场,嘴上说着找人却一点都不着急,显然你已胜券在握。胜券在握还来这一遭……不如我猜猜你来的目的?”
林清也藏在手袋下的手,一紧。
她的初衷,只是想卖个人情给高堂主。最近盛先生要来阳城小住的消息愈传愈烈,定不是空穴来风。
有这层压力在,林清也算准,高堂主定然会满口答应,立刻着人去处理这件事。
在这里遇到盛淙川,是意外。
上位者的能力和本事,她丝毫不怀疑。
盛淙川身为青帮龙头,没有高堂主的压力。
林清也更没把握拿着对于青帮龙头来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卖一个人情——青帮势力遍布华夏,若都要他一个龙头去处理,下面的人干脆别吃饭了。
她坦然道:“我不说,高堂主还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所以找他要个人情有问题么?”
盛淙川笑容更深:“你都有堂堂时师座这个大人物做倚仗,还要区区一个堂主的人情?”
“怎么不需要?”
林清也不慌不忙道,“盛先生做到青帮龙头这个位置,已经是俯瞰众生了,不也需要交际吗?”
盛淙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
而后,他耳朵微动,突然看向门口的位置:“唔,狼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意外,“找你的?”
狼来了?
什么意思?
林清也不理解,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
很快,门被推开。
时惟樾从外面进来,顺手关了门。
林清也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得了,我这破庙还能看见时师座大驾光临!”
一旁的盛淙川还是维持着懒洋洋的姿态,“怎么,督军府装不下你这尊如来佛,跑来我这里阿弥陀佛?”
时惟樾冷眸扫向他:“盛淙川,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连夜滚回临城。”
“得。”盛淙川抬起手,面上摆出一副求饶的姿态。
他坐起身,又说,“你都不在临城了,我在那儿还有什么乐子?”
时惟樾哼了声,没理他。
林清也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更加确信。
他们不是萍水之交,而是私交甚密。
他拉过林清也的手,直接将她带出赌场。
身后的盛淙川,目光短暂的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饶有意味的勾起唇角。
两人上车。
林清也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们发了信号,了望台值守的人看见了。”时惟樾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有伙人冒充青帮的人,把绮烟她阿爸抓了。”
林清也将来意托盘而出,“我过来找高堂主,想卖个人情并找到周伯父,没曾想遇到盛先生。”
“这点小事,直接找我不就行了?”
“这是私事。”
“私事?”时惟樾咬过这两个字,冷哼了声。
林清也眨眼:“不然是什么?”
她的反问,时惟樾的脸,陡然阴沉。
一股无名火从胸口蔓延开。
不然是什么,什么叫不然是什么?
她的事是私事,难道她和他的事,是公事?
“是什么?”
时惟樾冷嗤道,“用我手下的人当你的人力,让他们去绑曹部长。拿着我给你的枪去威胁赌场小厮,那些时候你怎么没想着是私事用你自己的东西?现在跟我讲私事?”
第97章 我没想你分那么清楚
“那些不是你给我的吗?”
林清也莫名其妙,也有些委屈,“不是你说陈远陈望功夫不好,送他们去历练,派两个人跟着我,还告诉我怎么找他们?这把枪,也是你给我让我狐假虎威的呀?
弄走我身边的人是你,怎么现在怪我没找身边的人也是你?你给我这些东西,就是一些摆设吗?”
时惟樾不解:“什么叫摆设?老子给你的,还能是摆设?”
“那你说那些话做什么?”林清也撇过身去,看向窗外。
她不看他。
时惟樾愣了下。
他哪是那个意思?
前排的两名副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两人同时看向后视镜。
看着后面跟着的汽车,心中对车上的叶璃和江北流露羡慕之情。
不如他们也去当林小姐的暗卫,当什么师座的副官啊?
“停车。”时惟樾突然开口。
谭耀林停下车。
时惟樾沉了口气,声音很淡:“下去。”
林清也身子一僵,更是委屈,推门下车。
一天赶她两回!
她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几乎没停过,奔波了一个晚上,他一来又把她给扔在路边!
哪有这样的人?
林清也下了车,转身往后面走,准备上她家的车。
“你要去哪?”后领被人拽住,一双大手将她扯回来。
因着惯性,她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
时惟樾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拽着她,反手关上车门,“林清也,你胆子倒肥。我还没让你走,你倒是耍起脾气先跑!”
“不是你让我下车?”林清也闷声道。
时惟樾松开手,没好气道:“……老子是让你下车吃东西!”
林清也:“……”
她顺着时惟樾手指的方向,看到街对面的摊子。
一对夫妇夜里忙碌。
大妈有条不紊的煮着馄饨,大爷在旁边擀面皮包馄饨,配合很是默契。
谭耀林去要了六碗馄饨。
林清也和时惟樾坐在桌上吃,副官们抱着碗去了一旁。
林清也心情不好。
她埋着头,自顾自的吃。
“林清也,你脑子怎么长的?”时惟樾冷不丁开口。
林清也:“?”
“我给你的人要是摆设,你当他们会听你的话?”
时惟樾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有必要费这些力搞些没用的给你?都是摆设,我大半夜从督军府跑过来,是闲的专程来找你吃碗馄饨?”
自然不是。
林清也知道,时惟樾忙的很,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去守着她。
何况她刚把那封密信给了他,他肯定在找身边的亲信连夜讨论,破解那封密信的内容。
“什么叫我是猪脑子?”
林清也心中清楚,却仍有怨气,“你自己说话有多难听你不知道?”
时惟樾哼了声:“我说话难听?你又说什么了?私事!”
他不屑的嗤了声。
林清也低头,用勺子搅着碗中的馄饨。
她说:“你有事没事都要冲我发一通火,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日理万机,难不成这点小事你也会来帮我不成?
就算你来帮我,可我就是个替你做事的人,总有一天你不需要我替你做事。到那一天,我还是要学着自己做事。我一开始跟着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林清也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
她现在倚仗时惟樾,却不能寄希望于他,指望着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时惟樾迟早要走。
他现在坐在她面前,和她吃着一碗馄饨,看似离她很近,可林清也却心知肚明,不是这样。
时惟樾是南边最大军阀时督军的独子,他是一方少帅。他手下有上万名士兵,刚被任命师长。
他前途无量。
他的前途无量,是广袤的天空,是整个华夏,他有自己的信念。
而她自己的前途,只在阳城。
她没有他那样宏远的志向。就算有,也不是她能做到的。
“师座,我和您不一样。”林清也的肩膀下沉。
她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声音充斥着无力,“您是男人,有好的家世地位,也有才能谋略,你生来就可以在这个世道横着走,可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