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邦眼中,陆淮南的标签是“陆家继承人”、“成功的企业家”,陆泽漆的标签则是“寄生虫”、“拖油瓶”之类的。
这么多年,陆淮南每天都派人监视着陆泽漆,陆泽漆从没敢反抗过,能让他做出今天这种举动的,里邦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便是……他太无聊了。
“无聊?”陆淮南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漆黑的眼睛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声音悠长,“里邦,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他吗?”
“因为他的母亲抢走了大夫人的位置。”
“这只是其中之一。当年曾有人为他算过命,那人看着他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里邦屏息,静静地等待陆淮南说下去。
“金鳞岂是池中物?”
金鳞哪里只是池水中的妖物,它是一条真正的龙,终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里邦顿默许久,才问:“陆总,你信吗?”
“世上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陆淮南淡淡地说,“我虽不是个信命运的人,但凡事谨慎总不会出错。既然当初有人如此看好他,我就有必要防备他。陆家的一切怎么都不可能拱手让人。这些年他就像被我捆住四肢的小兽,失去了自由,只能乖乖听话。但即使小兽也有长大的一天,你看,如今我一直豢养的小兽终于忍不住要伸出他的利爪了。”
“陆总……”里邦还是不相信,“他有这本事?”
“当初能一把火烧了房子逃生,也能一个人在陌生又危险的缅甸生存下来,你以为真的只是运气?”
“可如果他真的有那般能耐,为什么一直都乖乖听陆总你的话?”里邦不解。
陆淮南却没回答他,只问:“于苏木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于苏木的确是于韦石的女儿,她的母亲孙雪在于石韦发生意外后嫁给了秦政。因为鲜少有人知道这事,加上秦政行事向来低调,大家都以为于苏木是他的亲生女儿,恰巧他的前妻姓于,他们便以为于苏木随母姓。”里邦将自己调查的结果一一说明,“但目前,二少爷似乎并不知道于苏木跟于石韦之间的关系。”
“似乎?”陆淮南淡漠地说,“里邦,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听见似乎这种不确定的说法。”
陆淮南的声音虽然平静淡漠,但隔着电话,里邦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传来。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是,陆总,我一定会尽快查出二少和于苏木之间真正的关系。”
挂了电话后,陆淮南立在栏杆旁静静地抽完一根烟后,刚转身,便见归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副想靠近却有些犹豫的模样。
他走过去,语气温和:“等得不耐烦了?”
归宁摇头:“我吃饱了。”
“好。”他说,“我送你回学校。”
归宁却站在原地没动,陆淮南看着她:“不想回去?”
“嗯。”她点头。
于是,陆淮南帮归宁在酒店开了一间套房,在他的隔壁。
归宁知道陆淮南不常回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酒店里。所以归宁有时不想回寝室,他便会让她住在自己隔壁。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归宁总看着那堵白色的墙壁发呆,想着陆淮南此时在做什么,想什么。
第三十章 泽漆
因为一个吻,于苏木一夜没睡,躺在床上用iPad看了整整一晚的电视。再抬头时,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薄雾轻盈,枝头小鸟叫得欢快,于苏木看得出神。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孤独,从不让别人察觉,自己却挣脱不了。
这么多年,于苏木身边没有一个能走进她心底的朋友。
徐茶那时便说她怪,明明时常微笑对人,看着容易相处,可真的亲近了才发现,她与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徐茶却不知道,孤独的人总爱带着微笑的面具,顶着好脾气的头衔过着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人生。因为无所谓,所以什么事都能一笑了之。
可对于昨晚陆泽漆对于苏木做的事,于苏木花了一整晚的时间,都不能轻易释怀。
此刻,她脸上是许久都未出现过的迷茫。她站在窗台边,窗户玻璃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伸手在窗子上无意识地写下了三个字。
门外传来些许响声,于苏木回神,似乎知道什么,并未打开房门,而是站在门口,侧耳倾听。
先传入耳的是江梁的声音:“二哥,真的不跟学妹说一声吗?万一学妹一早起来发现我们都走了,会不会很伤心?”
“不用。”是陆泽漆淡淡的声音,“我想,她今早应该不会太想见到我。”
陆泽漆话里有话,听得江梁一愣:“二哥,这什么意思啊?”
然而陆泽漆没再说话,四人陆续往楼下走去,只有江梁不依不饶地问:“二哥,你那话什么意思呀?你跟学妹闹别扭了吗?哎,小小哲,小小超,你们知道二哥什么意思吗?”
“不要叫我小小哲!”
“不要叫我小小超!”
剩下两人异口同声,不用看便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哎,为什么不可以啊,你们也可以叫我小小胖啊!”
“……”
直至楼下传来汽车声,于苏木都没有开门。
她靠在墙上,手捂着胸口,那里跳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陆泽漆仿佛能穿透背后的那扇门,听见她的心跳,看破她的紧张,对她因为他昨日的举动而一夜未眠的事了然于心。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话:“我想,她今早应该不会太想见到我。”
是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在经历了昨晚那般亲密的事之后,无论她平日里怎么镇定,看见他时也会面红耳热,不敢直视吧?
于苏木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她。
于苏木一整晚的茫然与迷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处多了几分甜蜜与温暖。
于苏木请了一周的假,回到学校时与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
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并不会在意这一周中,有人的至亲离去,有人曾伤心流泪。不管昨日经历了怎样的撕心裂肺,早晨醒来,这座城市依旧繁华热闹。
于苏木回到寝室的时候,七彩和徐茶都在,七彩自然是那个主动帮她拿行李的人。徐茶躺在床上看书,见她回来了,只将书搁在一边,欲起身,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又躺了回去。
于苏木只是笑笑,对七彩说:“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些特产,你帮我分了吧。”
“好的,苏木,谢谢你。”七彩说完,将特产分了,分别放在归宁的桌上、自己的桌上,最后一份给徐茶。
徐茶想了一会儿,最终接了过去。
七彩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虽然明面上徐茶和于苏木没什么,但因为上次的事情,两人之间的冷战,七彩是看在眼底的。现在于苏木主动给寝室所有人带了特产,徐茶也接受了,便说明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寝室和谐,是七彩最希望看到的事。
徐茶忽然说:“为了感谢你这份特产,晚上去学校对面的KTV唱歌,我请客。”
于苏木一边整理着行李箱,一边说:“不用了,特产也不值几个钱,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客气。”
徐茶却固执地说:“去吧,我知道你这一周肯定过得不怎么好,就当去散散心。”
“真不用。”于苏木将衣服放进衣橱,并未抬头,“我真的有些累了,晚上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苏木说的是实话,昨晚一宿未睡,今天只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疲惫得很。
徐茶不能理解,只觉得她在拒绝自己,又当着七彩的面,顿时觉得她太不给面子了,脸色冷了下来,问道:“苏木,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既然生气为什么还要给我带什么特产,装作已经没事的样子?”
徐茶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敏感,说得不好听一点儿便是玻璃心,只要别人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她便能胡思乱想一大堆不好的事情出来。
于苏木揉揉额头,并不想跟她起冲突,只道:“我是真的累了,信不信随你。”
徐茶咬着唇,气呼呼地将特产丢在一边:“谁稀罕!”
“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七彩劝说,“苏木今天刚回来,自然是很累的。如果茶茶你真的想去唱歌的话,改成明天不就成了?”说完,又对于苏木说,“苏木,明晚可以吗?”
于苏木已在床上躺下,轻声“嗯”了一句,便进入了梦乡。
七彩小声凑在徐茶耳边说:“你看,苏木是真的累了,不是故意不给你面子的,你别生气啦!”
徐茶“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于苏木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再睁开眼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寝室黑漆漆的,已经熄了灯。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为避免吵到睡着的室友,便拿着洗漱的东西出门,走向公共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