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点头,笑着先和游金走远了。
“走吧。”冬晴同样带着瑞尔回到自
己的休息室。
瑞尔下午还有训练,所以不能陪她太久,守着她吃完饭就依依不舍地离开。
冬晴没了人聊天,更是闲不住,打开全息研究起了几周后的排班。
这东西比净化费脑子得多,首先要给所有人一碗水端平,然后适度偏袒艾拉,最后再随意折磨自己。
两周的班排下来,她的头发又光荣成了鸡窝。
“别再折腾它了。”
刚要去揪头发的手被人轻轻按住,冬晴诧异地看向身边,竟然连伊莱什么时候过来了都不知道。
伊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微笑着主动解释:“休息室的门没有关,我敲过,但你好像工作太专注了,没有听到。”
门应该是送瑞尔出去时没关紧。
她连连“哦”了两声道:“抱歉啊。”
伊莱对她摇头,意思是没什么好抱歉的。
视线落在冬晴此刻乱糟糟的头发上,他伸出手,将手指轻柔地插进她发间,然后一点点向下捋顺,直到发尾躺在他掌心里。
“我帮你扎起来吧。”
冬晴被他的举动和话语吓一跳,侧过头要去看他,感觉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不不不不、不用了吧?”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丝绸般的乌发从手心里无法把握地滑落,伊莱直视着冬晴的双眼,但笑不语。
沉默是一种不肯退步的坚持。
冬晴几乎被他漂亮的眼睛蛊惑。
这样一个温柔美艳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你,其实是勾引吧?其实是撒娇吧?
美色当前,坐怀不乱是君子,坐怀就乱是冬晴。
伊莱根本什么都没说,她就很不争气地妥协,把手腕上的皮筋扯下来,递到他手里。
然后红着耳朵转回头,把后脑勺对着伊莱。
感受到头发被人捧在手里,手指轻缓的动作间,蹭过耳朵,蹭过后颈。
冬晴心跳很快,感觉精神体好像控制不住地要跑出来,最后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状态,死死闭上眼。
记忆中,只有过一次别人给她扎头发的经历。
是个年长她几岁,并不相熟的姐姐。
那感觉让年幼的她仿佛飘在云端,很虚幻飘渺,而且转瞬即逝。
给她扎好头发后姐姐就要离开,她偷偷在姐姐身后跟了很久。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头发解开,让她再帮忙扎一次,然后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过程。
灵活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偶尔弄痒她,偶尔弄疼她,亲密的耳语,举重若轻地完成当时她做不好的事情。
她太渴望这种温柔如水的关怀。
“好了。”
伊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冬晴睁开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脑后——
然后摸到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她呆愣地确认了三秒,最后忍俊不禁地“嗤”一声笑出来,调笑地抬眼看向伊莱:
“什么嘛,还以为你会很熟练呢。”
伊莱在她身边坐下,并不为自己粗糙的成果感到羞涩:“确实比想象中困难。”
冬晴把放在脑后的手挪开,没有选择重新扎一个正常的马尾。
他注意这一点,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不过很快又因为要说的话而淡下去:“时诺向导告诉我,你不久前遇到污染物了。”
伊莱看着她点头,心中产生一股无力感。
当时不能在她身边守护,事后说再多的话也不痛不痒。
冬晴垂着眼帘,眼睫轻轻翕动。
作为直面污染物的一名向导,此刻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她心中升起的情绪却完全不是后怕。
兴许是刚刚扎头发的行为让她无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信任和依赖。
心脏砰砰直跳中,她竟然对伊莱说出了没有对任何人剖白过的心迹:
“伊莱,你之前跟我说过,有些哨兵可能会仅因向导的靠近就感到安心……”
看着冬晴澄澈剔透如琉璃般抬起的双眼,含着少女珍贵的羞怯。
伊莱放在双腿上的手倏地收紧,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
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里面却流露出一种类似于乞求的神色。
头一回,他的声音不再是一贯的温和,而是带着点慌乱的颤抖:“嗯。”
然而,沉浸在奇妙情绪里的冬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继续诉说:
“我大概、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就像我被污染以后……我觉得只有靠近瑞尔,才能缓解一切痛苦。”
皮与肉与骨紧紧摩擦,伊莱的整个拳头攥紧到发白。
在冬晴期待他能说些什么的目光中,伊莱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向她展示一个漂亮的、真心的笑容了。
“是吗。”他听到自己无力地反问。
喉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却还是要生硬地挤出笑意。
真难听啊。
冬晴诚恳地点了点头,一时心中极为松快,语气雀跃:“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赫尔曼队长可能知道?我也不太确定……”
该庆幸吗,伊莱想,作为她唯一一个敞开心扉的人。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她对别人感到安心的人。
是可笑吧?
冬晴察觉伊莱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掀眼看她,目光灼灼:“冬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对瑞尔的靠近感到安心?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冬晴诧异,她当时第一个想起的还是甲方妈妈呢,只不过见不到她了而已。
她回答:“因为瑞尔总是对我很好,我待在他身边会觉得安全。”
说完又觉得好像没有特别说在点上,补充道:“因为我们关系好。”
——关系好。
伊莱听到这三个字,先前的所有情绪一扫而空,弯起嘴角,这一次的应答听起来轻松很多:“嗯,你说得对。”
“原来在这里啊,找了你半天。”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拖长语调、懒散的声音打断他们。
两人一齐往外看去,发现是游金正靠在门口说话。
伊莱站起身:“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干什么。”游金嗤笑一声,双手插在口袋,“当然是高层议会的大人物们要找你了。”
伊莱闻言看向冬晴,对她道别:“那我得先走了。”
冬晴点点头,见他迈步往外走,突然也站起,跟在他身后。
倒不是要送送伊莱什么的,主要是为了趁机过去把门关上。
她明明记得伊莱进来后自己看见门是关上的,只不过没锁而已。
游金这人绝对是连门都没敲就擅自开门了吧?!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门边上,看着伊莱彻底走出门,握住门把手正要关——
门刚静悄悄地转到一半。
还靠在门框上的游金忽然将脸转过来,变脸似的从冷漠的神情里换出一个笑容来。
他瞧着想把他偷偷关出门外,但因为被发现而不得不停下动作的冬晴,玩味喊道:
“冬晴向导?”
第21章
淦!!
这动作,这语气,这神态。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吧?!
冬晴浑身激灵,面部肌肉抖了抖,僵硬地笑起来:“游金队长,你不用去高层议会吗?”
“我?”游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反问,一手抵在门板上,暗暗用力,把半合的门推到了敞开状态,不屑道,“他们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冬晴不得不承认,游金在对待高层议会的态度上,和她还是英雄所见略同的。
休息室的门被彻底打开,冬晴又不想让他进去,只好以身殉门地用小身板挡在门口。
笑容更是肉眼可见的尴尬而不失礼貌,从头到脚透露着三个大字:
不!待!见!
游金不是看不懂别人脸色的那种人,从前更没人会冲他摆冷屁股。
但此刻,看着冬晴并不多加掩藏、反而故意想让他知道的抗拒意思,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想走。
不让他进去?没关系,那他就待在门口,反正她也赶不走他。
游金很有厚脸皮的天赋,倚靠在门框上,自顾自地开启话题:“冬晴向导,你最近在白塔好像很出名?我一上论坛就看见了很多关于你的帖子,什么人美心善、任劳任怨,什
么面对污染物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到底要说什么……
冬晴听着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褒奖成语,眉眼间隐隐有了不耐的神色。
“哈哈……”她干笑两声打断他的话,敷衍道,“那都是大家发着玩的。对了游金队长,你刚从污染区回来,得好好休息吧,那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
冬晴眼睁睁看着游金的脸色在她话说到一半的一瞬间全垮了下来,眼神幽幽地盯着她,令她不得不将最后一句赶人的话语“咕咚”一声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