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晴刚想问问自己怎么对他了,就听游金抬高了音量,紧接着戏谑道:
“怎么说我也是第一个和你精神链接的哨兵吧?当初说好了要对我负责的吧?现在这样算什么,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渣女?你要负了我?”
他一句一顿,一声赛一声的声情并茂。
一连串的问句砸得冬晴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她缓缓瞪大了眼。
二楼虽表面寂静,走廊无人,但病房里可实打实躺满了一个个伤员,依照哨兵的五感,他方才那番话绝对被一众人全听了去,说不准一楼也能听见!
她想骂游金胡说八道,但粗略一想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被他这样添油加醋地一搅和,怎么听怎么怪异。
冬晴又气又臊,几乎头晕眼花,一个不察,身后的手就有松动的迹象。
伊莱及时握住她,捏了捏她的掌心,这触感让冬晴堪堪稳住心神,见游金还要再张嘴,立马一副“低声些,难道光彩吗”的表情,压着嗓音警告:
“嚷嚷什么,你嚷嚷什么!”
游金见她生气,心里便扯平般舒坦了,轻“哼”一声,含着笑地拿腔拿调:“好嘛,现在连话也不让人说了。”
冬晴无语,一时还真接不上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金朝她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就要质问一声:
“冬晴,你还记得当初怎么对我的吗?”
“不是信誓旦旦要对我负责的时候了?”
“在议会那么多人面前说我的清白被你毁了,转头又忘了?”
“你现在对我这个态度,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
直到最后一句,游金和冬晴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了。
冬晴想退,可身后是伊莱,没法退,她的脸快要贴住游金的胸肌,背又紧紧靠着伊莱。
被当作汉堡里的肉饼似的夹住。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
反正手不能松开,但游金那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她自己做的孽,十分理亏。
脑子又不转了,只想把眼前这场景赶紧糊弄过去。
于是,冬晴心一横,往侧边跨了一步,从两人中间出去,顿觉空气清新,视野开阔。
她丝滑地换了副面孔,把牵着伊莱的手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对上游金的眼神后成了笑脸相迎的模样:
“游金队长,您这刚从外面回来,累不累?饿不饿?补给的物品都在一楼,不然我们下去说话吧。”
游金对她的能屈能伸有过领教,软硬不吃道:“你把手松开我就跟你下去。”
冬晴心里骂他“爱去不去”,又怕他直接跟伊莱干起来,焦头烂额间生出个“好主意”。
游金原本还在等冬晴表态,虽然他多半觉得冬晴不会如他所愿。
但没关系,他可以一直耗着,毕竟他身强体壮的,耗得起,而那失控边缘的狐狸精就不一定了,和他这样针锋相对地对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晕了。
说不准还要惹冬晴一阵心疼?游金幻想了一下那画面,感到一阵恶寒……
然而,他这计划只执行到一半,思绪便断开了。
因为他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牵住了。
游金整个人清空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看向冬晴。
后者一脸心虚,眼神飘忽,谁也不敢看。
一手一个,大逆不道啊,冬晴在心里阿弥陀佛。
“这样总行了吧?”冬晴觉得对不起伊莱,连带着对游金没什
么好语气。
游金则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一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装作勉勉强强:“也行。”
也行?冬晴难以置信,炸毛似的瞪了游金一眼。
但不想多说一句话,火速牵着两人下楼。
这楼梯窄,并排只能容下两人,冬晴不愿再上演任何争抢戏码,率先走在最前面,两条手臂高高举起,牵着身后的人。
伊莱和游金只能被迫同排。
游金此刻心情好,没计较,另一手插兜,走姿依旧吊儿郎当,盯着冬晴的头顶发笑。
伊莱从下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看着自己和冬晴相握的手,又用余光扫了扫另一边。
心中除了淡淡的不悦和酸楚之外,还有一个念头——
赫尔曼这人,坏就坏在不懂耍无赖。
第61章
楼梯不长,几步间就快到达一层,一楼厅堂里有不少伤患和后勤人员聚集。
由于哨兵五感发达,怕打扰了二楼需要静养的伤员,所以这处也并不如何嘈杂。
就在即将暴露在人群视野中时,冬晴默默撒开了牵着游金的手。
她时机算得正好,等三人彻底离开楼梯,踩在一楼地面上,她的右手便已落回身侧,一副从头到尾只牵了一个人的模样。
道貌岸然。
冬晴莫名心虚地想到这四个字。
游金手中一空,转眼看到那两人的手仍牵在一起,心想未免太厚此薄彼,正欲发作。
不料冬晴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盯着不远处的角落,双眼发亮,抢先道:“星隅也回来了?”
身侧左右两人不由朝她所看的方向望去,果见一个略显清瘦但十分挺拔的身影,站在储存干粮的壁柜前,挑挑拣拣着,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游金知道冬晴这话几分出自真心,几分单纯是为了转移视线,不悦地睨了她一眼,终是没计较,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是啊,第三小队的队长不在,他的队员由我和赫尔曼暂时管理,这小子也不知道伤着哪儿了,死皮赖脸地非要跟到这儿来。”
这处基地离外圈屏障最近,是首当其冲的后勤保障,在异动情况还算稳定的情况下,一般来说只有外伤较为严重的哨兵才会选择来这里落脚,其余的便往更里面的几处后勤基地前进。
星隅大抵是听见了他们的交谈,背影看上去有点僵硬,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肯转过身来打个招呼。
冬晴许久没见他,倒是有几分想念,正要上去同星隅聊两句,然而还没抬脚,忽然意识到自己尚且和伊莱牵着。
她身子一僵,硬生生止住了步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可惜伊莱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若有所思,低头看了冬晴一眼,随即竟是主动松开手,柔和笑道:“过去吧。”
冬晴诧异地回看他,眼睛都不由瞪大,像是没想明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伊莱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矮下身子,重复说道:“过去吧,星隅也在等你呢。”
他都这么说了,冬晴便也不多犹豫,咬了咬唇,在走之前道:“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人影走远,伊莱重新站直,身边的游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爽道:“现在倒表演得挺大度的。”
伊莱受此嘲讽,面色不改,依旧盯着冬晴的背影:“她高兴就好。”
游金被这话震撼到,再次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狠狠“嘁”了一声。
另一头,冬晴正大步往星隅身边走,后者的背影则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肉眼可见地僵直起来。
冬晴发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他在不自然些什么。
一楼还有许多哨兵在场,冬晴说话不得不注意分寸,于是先在他身边站定,十分正经地打了个招呼:
“嗨,星隅。”
包括呼吸和动作,星隅整个人停滞了一瞬,两秒过后,才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冬晴没料到他会是这样冷漠的态度,扭过脸来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番。
星隅因着那明晃晃的视线更觉不自在,脖子都有点涨红,硬着头皮回看冬晴,语气不太好地问:“看什么?”
冬晴:“你身上怎么那么干净?”
这话是实话,明明都是从屏障区域回来的,游金一副在外厮杀灰头土脸的样子,衣服都破了好几处口子,而眼前这人从头到尾干干净净,连作战服都分外崭新。
星隅对上冬晴好奇的目光,一噎,飞速道:“因为我回来后自己收拾过了。”
冬晴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你哪里受伤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当然是……”星隅似乎脱口而出要说什么,却在最后关头止住,语气又落下去,闷闷不乐的样子,“背上有几处伤口,刚刚处理过了。”
“好吧。”冬晴不明白他这反反复复地到底想要说什么,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话题,应了一声,默默从面前的橱柜里拿了几包干粮,打算带给伊莱和游金。
就在冬晴想要和星隅道别离开时,后者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从白塔里跑出来?”
冬晴脚步一顿,反问他:“我不来的话,伊莱怎么办?”
星隅不回答她,他想听的也不是这个,继续道:“你不是很害怕吗?害怕的话就应该在白塔里好好呆着,外面的事情我们会解决,为什么还要跑到危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