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很反常。
他当时虽然生气,也有过怀疑,但却没想到是自家人。
谢云渡冷然嗤笑,这些人,还真会给他添乱。
蠢货。
他顺手删掉手机里的视频,轻阖眼眸,沉声吩咐司机:“去老宅。”
宁棠这次是和谢淳远一起回来的。
谢淳远之前长期在外出差,今年终于被调回来,还得了几天假期。
夫妻俩聚少离多,宁棠其实也不容易,大多时候都是她飞去找谢淳远,待个一两天就得走,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
谢云渡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性格寡淡,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与老爷子要亲近些。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接管谢家,又沉浮于各种名利场,看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觉得这世间越来越没意思,更是厌恶别人在他身上耍小心思。
除了姜幼眠。
但也只有她。
谢云渡的车驶进老宅,佣人告知,先生和太太正在餐厅用晚餐。
今晚是宁棠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还行。
谢淳远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
“砰”的一声,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这温馨画面刹那间被打碎。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步伐闲散,冷峻视线淡淡扫过两人,嗓音慵懒:“吃着呢。”
看见来人是谢云渡,谢淳远微眯起眼睛,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怒意。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寻仇。”
这动静,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云渡淡然地点了根烟,很轻的笑一下:“您怎么知道不是来寻仇的?”
这话,惊了两人一大跳。
都是聪明人,能猜到大抵是出什么事惹他不快了。
看着他手上的烟,宁棠眉头紧皱,“云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有,烟要少抽,伤身。”
谢云渡垂眸抽一口烟,徐徐吐出烟圈来,信步朝两人走近,散漫道:“您管挺多。”
字字讥讽。
宁棠的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谢淳远身居高位惯了,骨子里又是守旧那一套,自然不容许他在自己面前这么目中无人的放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矍铄:“谢云渡,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怎么跟你母亲说话!”
一向儒雅温和的谢淳远,此时拔高了嗓门儿,眼里都是怒气。
说完,他又去安慰宁棠,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在意。
瞧着两人恩爱如宾的样子,谢云渡只哂笑一声,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处,遮挡住眼底的阴霾。
“呵,长幼尊卑。”他慢条斯理捻着这四字,又莫名觉得可笑:“我原先也是这样做的,可宁女士呢,是巴不得我死吧。”
这样生疏而没有感情的称呼,让宁棠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傻。
已经猜到是为姜幼眠的事。
他今天主动踏入老宅,情绪又这般反常……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慌忙摆手解释,“云渡,你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怎么可能想让你死。”
“我……”
饶是一向巧舌如簧的宁大翻译官,在这一刻,也是慌了,话语结巴:“我、我那都是为你好。”
似乎父母长辈都是这样的。
一句为你好,就像是尚方宝剑,拿在手中,为所欲为。
谢云渡可不吃这套,懒懒掀开眼帘,眉头轻挑,“哦?为我。”
他手指轻掸烟灰,语带嘲讽:“那请你说说看,为了我,你做了什么。”
宁棠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找姜幼眠谈过两次话,也没强迫她,更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亲儿子这般审问。
谢淳远之前不在京市,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他听出来了,这是母子俩之前的矛盾,他暂时无法插手干预。
谢云渡没时间同她耗下去。
他目光沉沉,冷厉地看着宁棠:“三年前你跟她说那些的时候,她因为腿伤,重度抑郁,不吃不喝,人都快没了。那些天我紧紧守着她,恨不得抛下所有带她永远离开京市,只愿她能重新开心起来。”
“我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他顿了顿,拿烟的手微抖,声音有些哑:“所以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那是他倾其所有想要守护的爱人。
别人没有资格伤害她。
就算是他的父母也不行。
宁棠听他说完这些,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哭起来,身子不住地抖着。
“我、我不知道她当时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恶人。
若是知道姜幼眠生病,她不可能说那些的,那是一条人命啊,她还没有那么糊涂。
谢淳远紧拧着眉,站在她身后,轻声安抚。
谢云渡敛了眸,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上神色淡漠,抬手将烟蒂送到唇边,深吸了口,又无声吐出烟圈。
“这话我只说一次。”他语气凛然,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姜幼眠是我谢云渡挚爱之人,我会明媒正娶迎她进谢家大门,你们愿与不愿的,无所谓。”
他笑得危险,又看了眼谢淳远,目光阴沉凛冽,淡淡吐出几个字:“谢家,我说了算。”
第56章
姜幼眠的晚饭是秦南从银粟居打包送来的。
但她没吃。
谢云渡回来时, 就见她正拿着ipad看视频,那保温食盒被搁置在床头柜子上,显然是没动。
在察觉到他进来时, 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张素白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生气了。
“没胃口?”他问。
姜幼眠声音闷闷的:“不想吃。”
她的确是在生气,又自诩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她不高兴了,自然也要气他一下。
这就叫作睚眦必报。
谢云渡脱掉身上的外套, 也不急着拆穿她, 阔步走过去, 打开食盒的盖子,把里面的菜摆放出来,搁在她面前的板桌上。
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姜幼眠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她其实早就饿了, 嘴硬罢了。
男人默不作声, 指骨分明的手递来双筷子, 示意她吃饭。
姜幼眠把手中的平板扔到一边, 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小脸一垮, 可怜兮兮的说:“我全身都疼, 拿不了筷子和碗。”
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跟他演戏了。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谢云渡也乐于接招。
他薄唇轻启, 眼底噙着兴味的笑:“好,喂你。”
语调懒散, 似乎早就看穿。
姜幼眠可不管这些,她今儿的目的就是要泄愤,不过自己现在是个病号, 动不得,只能玩些小把戏了。
小把戏?准确的说是刁难。
她说要吃鱼,谢云渡给她挑好鱼刺后,她却不吃,别过脸,佯装生气:“谢先生今年也才三十一岁啊,怎么听力就不好了,我说的是玉米羹。”
阴阳怪气,无理取闹。
倒有些之前的模样了。
知道她是故意的,谢云渡也不恼,将那玉米羹舀进白瓷碗里,又用勺子喂她喝。
她却还要挑毛病。
“好烫,你都不知道吹一吹的。”
实际上,这玉米羹早就不烫了,温温的,正适合入口。
谢云渡依旧惯着她,用勺子舀起时,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她嘴边。
姜幼眠没想到他脾气竟这么好。
突然间,心里添了些愧疚。
但转念一想,这才哪到哪儿,她还没“报复”够呢。
一顿饭,她挑了无数个小毛病,不是这菜太咸,就是那菜不好吃,谢先生没眼力劲儿,不知道给她盛汤……
反正统统都是谢云渡的错。
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接下她的情绪,姜幼眠莫名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心情也终于顺畅了。
她缩在床上玩手机,心里不住地想,这就是找个情绪稳定的男朋友的重要性。
能接住她所有的坏脾气。
算了,今天宁棠来找她的事,就不怪他了。
他本来也不知情。
姜幼眠住的vip病房,内里五脏俱全,浴室,更衣间,什么都有,就连睡的病床都是豪华版的,很宽敞。
术后这两晚,谢云渡基本都在这儿守着她,也是一起睡的。
但因为她才做完手术,又在打点滴,怕伤着她,他很有分寸,睡觉时,只轻轻揽着她,再无其他亲密举动。
姜幼眠也习惯了他的陪伴。
谢云渡洗澡完出来,看了眼腕表后催她睡觉:“规律作息,利于恢复。”
虽然暂时没有睡意,但为了尽快恢复,她还是选择听话,关了手机,乖巧缩进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