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旋转楼梯上徐徐走下——是维恩。
第21章
晦暗记忆裹挟着怖意，如潮水般袭来。
泛着幽森寒光的巫银箭，神色苍白的希拉，以及破旧旅馆中凝满薄雾的老旧玻璃和窗外簌簌而下的寒凉细雪。
莉莉丝僵在原地，面孔煞白。
玛琳达对她在立维苑镇遭遇的追杀并不知情，她用力握了握莉莉丝的手心，嫌恶地看了一眼来人，将她默不作声地挡至身后：“没事，别怕——他现在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当年的斯图尔特家族献祭了几个频频犯事的血族和大部分财富，方才得以平安无事。
玛琳达低声讽刺道：“他现在就一空架子。”
这是莉莉丝见维恩的第二面。
第一次见面是巫银问世。彼时的大陆并不知晓巫银的威力，莉莉丝也曾远远地见过维恩一面。
艾拉西亚大陆人均寿命很长，高阶魔法师甚至可以做到青春永驻。
而现在的维恩却像变了一个人，他似乎老得很快，再不复骑在龙背上意气风发，岁月并未优待他。
隔着汹涌人群，维恩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莉莉丝的身影，当即便携着贝拉向她走来。
莉莉丝面无表情，一颗心如坠冰窟，心跳快到极致。
玛琳达点头和迎面而来的贝拉打了个招呼，并不分给维恩多余的眼神。
而维恩却也毫不在意。
他眯起有些浑浊的眼睛，目光越过玛琳达，仔细地打量起了莉莉丝的脸，眼眸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垂涎。
尽管知道维恩所图无关情爱，贝拉却依旧为这一瞬的目光感到不爽至极。她撒娇道：“晚宴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随即便挽着维恩扬长而去。
莉莉丝紧握着手中的酒杯，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重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她的心彻底沉至谷底。
维恩的恶意无需多言，但贝拉克特恩的神情为何也充满恶意，还透露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自己受邀来到这儿，绝非意外。
莉莉丝下意识地摸了摸缠绕在手腕的通讯银链，慢慢镇定下来。
玛琳达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评价道：“神经病。”
“你别理贝拉——她被送给维恩之后，整个人简直性情大变。特别是这几年，总疑心有人要跟她抢那头又老又丑的秃驴。”
玛琳达被自己的刻薄逗笑，拉着莉莉丝向用餐大厅走去：“好啦，我们也走吧。”
宴会的主菜是黑松露眼肉牛排，菜式无不华丽，洒着一层华而不实的金粉，莉莉丝没什么胃口，连带着餐后上的甜品也一口未动。
用餐结束后，玛琳达很快便和新认识的一名兽人滑入舞池。
莉莉丝独自坐在露台的暗色角落中，端着一只盛满浅金色透明酒液的细脚水晶杯，反复回想着维恩今日见到她时，目光中的……惊喜和垂涎。
忽然，一阵浓烈甜腻的香气飘过，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贝拉身姿婀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朝她慢步走来。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愈发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好久不见啊，莉莉丝。”
莉莉丝放下手中的酒杯，淡声道：“贝拉。”
“你很久都没有参加过像这样的晚宴了吧？”贝拉勾了勾唇：“你最近刚回主城区，应该很忙——希拉失踪了，费达也不回家。”
莉莉丝似是不解：“所以呢？”
“真不容易啊，一个人需要从一群虎豹豺狼手中讨生活，很可怜。”
“还好啊，不过我觉得，还是从老男人那讨生活比较可怜。”莉莉丝眨了眨双眼，认真补充道：“还是又老又丑的。”
贝拉精致无暇的面孔闪过一瞬难堪，语气怨毒：“那又怎样？”
“不过——”她的目光移至莉莉丝细白漂亮却空无一物的脖颈，出言暗讽道：“莉莉丝沃辛顿，你现在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了吗？”
莉莉丝：“……”
她确实拿不出来——现有的珠宝都太重，款式也过于夸张，便索性什么也没戴。
莉莉丝沉默，面孔忍不住浮上一丝淡淡的嘲弄。
她还曾设想过贝拉是无辜的，她作为维恩的身边人，行事或许并非出自本意。既然她浅薄扭曲至此，那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和她继续废话。
莉莉丝转身，想要径直离开。
看着她神色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屑，贝拉的怒火越燃越旺，忍不住就要吐露言辞过激之词。骤然，她想起了维恩的嘱咐。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并不介意顺势挑拨一下二人的关系。
她叫住莉莉丝，倾身向前，神色带着点微妙的玩昧：“你好像还不知道我和崔斯坦的关系。”
莉莉丝呼吸一滞。
贝拉挑了挑眉，仔细观察起了她似有裂痕的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转着圈，拨弄起耳侧火红的卷发，露出颈侧一抹红色吻-痕：“这几天他简直热情得不得了。”
这几天？
这怎么可能呢？白天崔斯坦一边在协会处理政务一边用通讯银链陪她说话，除了开会的时候，两人的通讯就没断过。
晚上就更不可能了——他除了在协会便是在沃辛顿庄园陪她吃饭睡觉，这几天更是直到清晨才离开。
尽管并不相信贝拉的话，她心脏却依旧抽搐瑟缩了一瞬。
“哦，恭喜你啊，崔斯坦可比维恩强多啦。”莉莉丝停顿了一下，疑惑道：“奇怪，你的崔斯坦大人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出席呀？”
她神情惊异：“该不会你俩是在背着维恩偷-情吧？”
贝拉喝了一口红酒，将酒杯用力地砸在一旁的圆桌上，厚重的天鹅绒桌布瞬间传来沉闷浓重的响声，可见置放者怒气之盛。
“除了这副身体，你有什么可取之处？别以为崔斯坦在立维苑镇帮了你一次便能勾搭他了——劝你早日歇了这份心思。”
莉莉丝冷静地思考着。
克特恩家的女人果然指的就是贝拉克特恩，立维苑镇的刺杀也并不是维恩一人的手笔。
“哦？”她顿了顿，随即转过身一步步逼近贝拉，歪着脑袋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可我偏要勾搭崔斯坦大人——不止勾搭，我还要让他做我的狗。”
她缓慢收起笑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最好别惹我。否则等我勾搭上崔斯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大卸八块。”
贝拉像看鬼一样看着莉莉丝。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还有，莉莉丝是在未知之处流浪了十年终于疯了，崔斯坦怎么可能会做她的狗？
不过，见终于撕下了她的面具，贝拉又兴奋起来。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由于情绪激烈而不受控制露出的尖牙，笃定道：“崔斯坦不知道你的这幅面孔吧。”
莉莉丝不予理会，语气无辜至极：“维恩大人知道你不就行了。”
她转过身，一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布满阴翳。
莉莉丝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不过贝拉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如果崔斯坦知道她如此恶劣，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
一直到返回宴会大厅，她都有些郁郁寡欢。
宴厅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已悄然换成了华尔兹圆舞曲，宾客们默契地执手滑入中心舞池。
玛琳达在一旁跃跃欲试。
她指着几名长相俊美各有特色的男子给莉莉丝耐心介绍：“看——那是伊斯顿家的双胞胎兄弟，达蒙和卢卡斯……他们家有魅魔血统，家里的几个姐妹也很漂亮。”
“喏——那边是伊斯顿三姐妹，伊丽莎白，斯黛拉，爱莉。”
玛琳达凑在莉莉丝耳边低语：“我以前和卢卡斯试过一次，体验很好。”
莉莉丝早已习惯了她这些惊天动地之语。
玛琳达神色向往：“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再试试达蒙，听说花样比他弟弟还多。不过，我最想的还是和他们一起试试。”
她顺着玛琳达所指的方向看去，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崔斯坦。
崔斯坦接吻时的花样也很多。
只是不知道除了接吻，其他时候花样多不多。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一片动人的绯红，而在外人看来，莉莉丝似乎正因为伊斯顿家的双胞胎兄弟而心动不已。
“那个棕色卷发，有着迷人小酒窝的是卢卡斯。”玛琳达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另一个冷酷点的是哥哥达蒙，你喜欢崔斯坦的话应该很吃这一款……吃不上崔斯坦尝尝平替也很不错。噢，天呐——他们走过来了。”
伊斯顿兄弟俩早就注意到了莉莉丝，这位血族美人看起来柔弱又漂亮，好似能满足一切美好的幻想。
兄弟俩相视一笑，朝着她走去。
眼前的伊斯顿兄弟五官英俊迷人，宛如知名艺术家刻刀下的洁白雕塑。但莉莉丝却总觉得兴致缺缺，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