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却是摇摇头,她倒也不卖关子,只把那个纸人儿掏出来,摊在了阿洛面前,“给你的,拿去。”
被关在幽微戒里一整天,这纸人好像有点闷,一双眼睛不断转成旋涡状。
“会动。”阿洛立刻把那纸人拿去研究,惊奇着打量着她,“你真的变成了春月宫的楼主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它能陪我在船上说话解闷吗。”
“能啊。”怜青亦是神采飞扬着的,她快步来到了舟边,又把招招手让阿洛跟过去,示意他把纸人扔进船上。
阿洛照做,下一秒就惊得跳起来了,“它把我的小船摇走了!”
有意无意瞥了怜青怀中小鸡一眼,阿洛得意道:“我的纸人会划船,比你这个小鸡有用多了。”
张见素:?
怜青问道:“纸人划船,那你干嘛啊。”
阿洛先是四处扫了一眼,眼看那姑娘还留在原地,没有偷听他们说话,这才偷声道:“有它划船,我…我能偷偷跑出去玩吗?我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可以哦,被抓到了,就再罚你撑五十年的船。”
“谁!”阿洛立刻炸了毛,“谁在说话?”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很快盯着小鸡,恶狠狠说,“我就知道你会说话!”说完,又悻悻道:“谁会来抓我嘛……有人划船不就好了。”
张见素静静说:“我将去维岳山门举报你……”
它被沈怜青按下去了。
“这是我跟江砚白要来的,放心吧,有了这纸人,你就不用再撑船。”怜青神秘眨眼,眼见阿洛已是欣喜得呆立在了原地,又很快补上一句,“但你还有其他惩罚。”
“啊……”阿洛瞬间垮了脸,“你既然遇上了神尊,怎么不多帮我求求他啊。”
这要是罚他别的,没准还不如撑船有意思呢。
怜青欣赏够了他这幅衰样,这才慢慢开口,“阿洛,你愿不愿意来春月宫啊?”
阿洛其实也不蠢,这句话一出来,便瞧出了是怜青在逗他,失望之色却还挂在脸上,轻轻哼了一声,“我不愿意。我才不乐意修医道,还不如在这里撑船。”
怜青叹一口气,“好吧。”
小鸡冷笑一声:小鸡说啥来着?看吧,首次招生,失败告终!
阿洛问她:“不愿意去春月宫,那我的惩罚又是什么?”
“惩罚就是,我沈念初以后再也不来找你说话了,就当我不认识你。”怜青背身就走,“噢,小鸡也是。”
河边淤泥多,怜青连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好多步,才听见阿洛闷着笑说道,“等一下啊沈念初,你总要让我考虑考虑。”
沈怜青面无表情回头,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站得地势高,傲视着阿洛,“不识抬举,一开始你就答应的话,还有个首席大弟子的位置。”
“现在呢?”
沈怜青没好气道:“现在,先去当个外门弟子实习个三年吧。”
没想到阿洛却拍手,“好啊,我就要当外门弟子。不用守内门规矩,也不用天天练功。到时候闯了祸就扣在春月宫的头上,罚不到我。”
怜青:“……”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转到了那个安静的姑娘身上。
此人一袭粗布短衫,布料裁剪倒是利落干净,只是脸上有浓重的疲累之色,正靠在一颗大榕树下闭目养神。
阿洛也跟着沈怜青的目光看去,他三两步凑到了人家面前,“诶,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跟她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叫辰蕴,是冀州辰家的人,不过我只是外门子弟,在家都只是处理些凡间杂务,学不到什么本领。索性自己出来修行,平时也只一人。”辰蕴不卑不亢说道:“我当夜是路过她们村子借宿,想不到碰见了几个魔头夜袭,亏得有些藏匿气息的法子,这才躲过去了。”
辰家?
怜青没太多印象,这些修仙小派多如牛毛,这姑娘又是家里不受重视的末流人物,想必日子过得不会太好,以至于流落在外。
阿洛却摸了摸鼻子,觉着自己和沈念初刚才那个关于外门子弟的玩笑,开得有些缺心眼了。
“你既然好心把她们送来这里,不如就先跟我们一起去春月宫。”阿洛肩扛起了招生重任,邀请道:“反正你暂时也没地方去吧?”
辰蕴没有说话,一双杏子眼,却是看向了沈怜青。
“一起去吧。”怜青微微笑道,“去看看你的朋友们,等她们无事了,你也好安心不是吗?”
辰蕴这才点头,“如此,有劳了。”
小七还没回来。
但是算算时间,它一来一回是足够了的。
拐了这两人以后,怜青把目光远远地投向了玄州方向,嘴唇不安地抿了抿。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第一次亲眼看到江恕的场景,他父母说,但凡靠近江恕的人,都会因为他的恶意而死。
——这次呢?
第21章 第 21 章 “看见他们和你在一起的……
算起来,小七只迟来了约莫半刻钟,少许耽搁也是有的。
怜青带上那两人飞上了天,她们穿破高高的云层,阿洛一直神采飞扬着,不断打量四周的景象,兴奋之意跃然而出。
辰蕴亦是有些紧张地不断看脚下。
阿洛回头,“沈念初!你一个凡人飞上天了,怕不怕啊!”
沈念初想冷笑:老娘御剑逃跑术被修仙界封为第一名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要叫我宫主。”她说得波澜不惊,“入了春月宫,就得知道尊卑师长,不许没规矩。”
阿洛没意思地回了头,还是没忍住痛快叫了一声,嘿嘿一笑,又来问道,“你弟弟治好啦?”
怜青点头,“还要多谢你给我指路,一进春月宫,就找到法子救他了。”
那春月宫到底是怎么了?
阿洛知道这个门派曾经出过事,但里面应该还是有人的,怎么就突然把宫主之位传给了沈怜青。
不过眼下毕竟还有外人在,他也没问出口。只等小七一落了地,就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他被闷了十年,初得了自由,看什么都新鲜,自顾自在门派里横冲直撞,又循着药味,来到了中堂的一个大开间内,正好人也全在那里。
房里燃着药炉,有个身着简单白衣的少年守在炉边,睫毛浓而密地垂在眼前,隐去了他上半张脸。
阿洛是自来熟的性子,遇见小鱼小虾都要逗两句的人,这次不知道怎地,只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刻意避开那少年,来到床榻边跟沈念初挤在了一块儿。
江恕按照她的嘱咐,把丹药、金疮药都给她们用了。这些东西都收在库房里,反正白天时也给江恕看过,倒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沈怜青也只是粗略知道它们叫什么以及大致的用途,若是让她探查人家的脉息经络,或者精准对症下药,她是万万不通的。
两个重伤昏迷的孩子,依旧在昏睡着。
醒着的那个丫头,正瑟瑟着缩在角落里,因为药性霸道,她觉得疼,又不敢声张,颇有些可怜模样。
只是能看出来,他们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狰狞了,魔障的黑气也在缓慢消弭着。
怜青宽慰了那丫头几句,随后便把江恕单独叫了出去。
月色清凉如水,几个小星挂在天边。
中堂的广场中央,有两座数丈高的石像,那便是春月宫的两位老祖:冯春与李月卿,无悲无喜着伫立在明月之下。
怜青和江恕来到了石像旁边,站定之后,怜青忽然执起了他的一只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
她能感觉到的,她修炼了百余年,又一直有着近乎野性般的直觉。第一眼见到江恕时,怜青就嗅出了他所带来的邪秽之气。
这一切,都跟他那身异骨有关系。
可现在,眼前人的气息干干净净,他在清冷月光下沐着,漂亮而清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叫人心生好感。
再三确认后,怜青放下了那只手,但江恕却又突然靠近,伸手帮她摘掉了发髻间的一根小小羽毛。
……小鸡掉毛了。
“你刚刚做得很好。”怜青望向他,“时候不早了,先回去睡觉吧。”
这语气虽是平和,却情绪不明。
沈怜青,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江恕看向病房的方向,“汤药还在煎着。”
那只是调养身体的汤药,无关紧要,怜青摇摇头,“我来弄就好。你一天没睡了,不困吗?”
‘你也一天没睡了。’江恕想这么问她,但他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小七就在不远处打着盹儿,他经过的时候,毫无异色。
怜青垂下眼眸,又忽而叹了口气。罢了,也许小七迟来的小半刻钟,确实与他没什么关系。
既然决定要把江恕培养成对抗江砚白的武器,又知道他古怪邪恶,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