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上了眼。
只是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些疲累。
紧接着，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面色一白，心脉震颤着，唇角缓缓逸出了一丝鲜血。
他平静地擦了擦下巴，随后盯着手背上的血迹，只是静默不语。
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沾染在了他的脸上，叫他此时莫名生出了几分诡谲之意。
第59章 第 59 章 谁都没想过，仙……
谁都没想过, 仙界五年一度问道争锋大会，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问道大会因为有神尊坐镇，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们几乎全都到了个齐，真是刚好赶上死了个光。
今日过后的修仙界, 只怕又会回到几十年前的光景, 不再有这些死死压在小宗门头上的大山, 虽说少了些秩序，但却也生出了难得的自由。
也不知，这是不是维岳神尊本来的打算。
张自仙眼风不动着看了眼江砚白, 然而只看见此人神色淡漠冰冷，显然此地不宜久留，他抱着扇子，准备偷溜。
同样抱有此等想法的, 还有春月宫那鬼鬼祟祟的几个人。
反正自从沈怜青跳湖离开以后, 那道结界, 已是被无声无息着撤去了。
冯春虽然行事冲动, 脑子却还算是够用。知道自己刚才掩护沈怜青离开一事算是彻底把江砚白得罪了个干净，她倒是不后悔，只是没必要吃这眼前亏，对着众人飞了个眼色, 这帮人的气息登时就隐匿了起来，跟在冯春的身后鬼鬼祟祟准备离开。
温语芙携众人还跪在地上请罚，她偷瞄了眼冯春，心中略感无语。
在神尊的眼皮子底下还想偷溜？
果然下一刻, 一道凛然的灵力袭来，饶是冯春也没能反应得过来，还好那道隐怒的灵力并不是冲着她去的, 而是钉入了冯春的脚下。
她脚下的那块木板顿时崩裂，冯春的鞋尖微微浸湿，身形略有不稳，极快的纵身而起，虚虚踏在半空中，理不直气却壮地立在了江砚白的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要作甚？！”
总不至于发狂把她们都杀了吧。
……不能吧。
江砚白却是不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才抛弃了的缘故，他此刻有些漫不经心的狷狂之感，略有些冷漠的眼睛，只是就这么看着冯春。
冯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但也不愿意说软化求饶，只是表情僵硬着任由他盯。
还微微扬起下巴，颇有些混不吝之态。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许久，江砚白这才轻描淡写着，“向贵派借一人。”
话音刚落，张见素已是惊叫一声，不受控制着向着天边飞去，极快被抓去了江砚白的身边，贴得几近，她对上江砚白有些阴翳的目光，整个人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原来，当时我看见的那些记忆，都是你的。”江砚白点了点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好。”
当时他强行探查沈念初的记忆，原以为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却不想是反为其误。
虽说他有强烈的直觉与怀疑，然而一差之间，便就这么生生的错过了。
目光扫过春月宫的这些人，又淡淡看了眼温语芙。江砚白重又点了头，自言道：“……很好。”
这些人，都在蒙混他。
沈念初往日那些怨怼之语，此时如此辛辣地重现在他的心间，此时被他每一句每一言的回想起来砸在心头，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温语芙不忍再看张见素此时惊恐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道：“神尊，怀乐她是怜青的至交好友，亦是救命恩人。”
沈怜青恨江砚白，她的好友自然是要站在沈怜青这边帮着她逃走的。
“是啊。”江砚白的唇角淡淡勾起，他放开了张见素，两人距离稍稍拉远。还没等张见素一口气匀上来，又听见江砚白声音轻缓，状似温和，“你救了怜青一命，于她有恩。内子的恩人，亦是我的恩人，我应该极力回报才是。”
张见素掀起眼皮子瞪他一眼：谁是你内子！
但她不敢吱声，只敢强颜欢笑，“是神尊的内丹帮助我修为大增，两相抵消，咱们两个就也算扯平了……”
越到后头，她的声音越小。
因为江砚白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友善，竟然连伪装都不想装了，只这么冷冷地望着她，一开口，却说了个毫不相干的事情：“是你安排的？让他们两人在百花将军的执念中，重现你与那三皇子的纠葛？”
在怀乐的过去里。沈怜青与江恕，就这么经历了青梅竹马，大婚，生离死别。
江砚白也曾经历过，十分清楚，在幻境里感受到的那些情感，有多么的……真挚。
仿佛也在心里留下了不灭的印迹。
张见素却被这声质问搞蒙了，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相间，看上去颇有些晦气，瘪着嘴说，“谁会让她去经历我……啊？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你怎么不去找顾千山质问！
维岳神尊又重重闭上了眼。
罢了。
再多说也已是无益，他忽而强行带上张见素，就这么扬长而去。
“啊……！诶？！”阿洛目瞪口呆，“神尊他，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留你们一命已是他顾忌着怜青了。”温语芙飞快起身，警告道：“这是天下共主，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你们难道真当他是什么慈悲菩萨了。这些年神尊上天入地只想追寻怜青的那抹残魂，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眼面前逃走……还是你们帮的。”
冯春回怼了句，“他自己把老婆打跑了，还能怪我们？！”
阿洛嚷嚷着，“就是就是，沈怜青都说了不想跟他走，他这么一意孤行，分明是强取豪夺！”
想不到神尊是这种人。
温语芙还要开口，却又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张自仙挡了回去，他有些疲惫地冲着温语芙挥挥手，“快回去吧温小师妹，仔细白凤真的叫神尊吓出什么好歹来。”
谁都看得出怀乐与怜青的羁绊之深重，江砚白大约不会伤害怀乐的性命。
他带走小鸡，无非是想找到沈怜青的下落。但是怀乐分明还是小姑娘心性，难免害怕忧愁。
温语芙担忧着应了声好，最后却是再看了眼冯春，声音里有些殷切，“冯春前辈，我知道怜青当年不明不白受了神尊的一剑，心里有怨恨，连着你们也不待见神尊，所以都帮着她逃走，但是你们刚才也听见了——”
她叹了口气，“一切的根源都在那把异骨的身上。怜青当年被异骨寄生，她的那具肉身本来也已经被毁了。你们方才也都亲眼瞧见了那些死尸的惨状。如果放任不管，沈怜青也是被那江恕侵蚀了个干净。神尊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水笙刚才说，江砚白杀怜青是为了消灭异骨，好让他自己飞升。
虽然显而易见是挑拨之言，但是谁能说的准，江砚白心里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冯春轻轻哼了一声，言语倒是难得平和着，却显得不阴不阳，“维岳神尊做事，倒总是有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臂如今日这些死去的修士，魔族自以为能用这些东西来要挟江砚白，毕竟这几乎是修仙界的中流砥柱。
谁知这却是江砚白引君入瓮的计策。
用他们的命，换来一个入过大墟的魔族圣女，说出去，天下人只会夸赞神尊取舍有得，为了苍生除去魔道，实乃大义。
不想这句话竟刺得温语芙满面通红，她不敢再看冯春的表情，匆忙带着维岳山门剩下的几个弟子们回去。
维岳山门，来时有三十人，去时却只剩了不到十人。那些死去了的弟子，被异骨所寄生，连一具尸首都不剩下。
眼见维岳山门这些人走了个干净，剩下的一些散修觉得此地有些晦气，便也跟着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方才那个被浮尸攥住手腕的散修忽而又看见何如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这位道友，你还要回垂花谷去吗？贵派的掌门、长老什么的都不幸折陨在此处，你回去之后，只怕门派内是要有场大乱。”
何如真不甚在意道：“垂花谷混乱一些倒不是坏事。不过修仙界如今元气大伤，妖魔只怕是会趁机作乱。”
乱了的，何止是一个小小的垂花谷。
动荡之中，更容易趁机摄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噢，”那散修的眼神只往春月宫这里转，探头探脑着嘀咕，“我本来还想拜入春月宫中……”
但是她们如今得罪了维岳神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话又说回来，原来这春月宫的宫主，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神尊的妻子，说不准二人又会和好如初呢。
到了那时候，春月宫的地位可就非同一般了。
何如真跟着看向了春月宫，他的眉头一挑，忽而显出几分女子的形容来，叫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那散修也跟着看去春月宫的方向，也忍不住讶异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