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件美好的东西靠近时,大部分人会想到拥有,而少数人会率先想到失去。
她如今竟也有些理解这种矛盾的心理了。
当然,也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无所谓。
林鸣修抬头,与她目光交汇,冷淡的眸底,有什么在烧着。
柚安心想,他一定在意外,这么多年终于听她对自己说了一句人话。
“咳咳,那这样吧,让黎燃领回去养,他家有只哈士奇,养猫应该也不在话下。”她伸出指头轻轻点了点小猫的脑袋,“好不好呀?”后者立即整个钻进林鸣修衣服里,只留一直小爪揪着他衣襟。
柚安目光追近,只见一只毛茸茸的脑袋蜷在一片结实的胸膛里。
还挺会找地方撒娇的……
男人身体后仰,与她拉开距离,眼底像极速衰亡的火山,迅速冰封。
半晌,他唇角微勾,冷不丁转移话题问她:“和黎燃在一起幸福吗?”
“那还用说?”
柚安一秒都没有思考,满面人间四月的春风。
然而对方并没有撤回那冷得刺骨的注视,那注视好像在问:“真的吗?”
他看她看得有点久了,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
大抵是因为,马上就要去深圳了。不仅仅是距离上的禁锢,他决心不再管她,饿出胃病也好,暴饮暴食也好,跟谁谈恋爱,谈得一身伤都好,他这一抽离,便不会再回头。
所以,最后一次,他眸光冷冽,带有审视,咬定她一点一点敛起笑意的眼睛,一秒,两秒……直到她心虚地将视线别开。
“到底行不行?给个话。”柚安声音干涩,僵硬地将话题扯回。
“不行。”林鸣修冷淡地说,目光仍未放过她。
“……不行就算了。”
柚安撇撇嘴,想到他人就快要走了,也生不起来多大的气。
再一想,不成全她的私心,也是应该的。
他不可能一辈子对她有求必应。
“我走啦。”她最后倾身,揉了一把小猫探出来的脑袋。
猫跟主人一样小气,飞快地缩了回去,“喵呜”几声,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那一团独属于柚安的幽香气息刹那间逼近,令林鸣修差一点打碎这些天一点一点亲手建立起来的铁律,任他那恶劣的想法,将一切燃烧殆尽。
随着她转身走远,一个不受控的声音在林鸣修脑海里响起:
要不要,回头看一下我呢?
哪怕一次,也足够变天。
.
林栖落地港城的那一天,柚安刚好要跟一个酒水商谈事情,于是林鸣修充当了司机。
餐厅定在阳明山顶,户外的餐桌铺上格子桌布,桌面摆放一簇浅紫与嫩白相间的风铃花,复古的油灯亮着琥珀色的光,这个季节的山风微凉湿润,纵眼望去,维多利亚港璀璨的灯火尽收眼底。
柚安谈完事情,直奔餐厅,二人也才刚到不久。
料想会喝酒,所以没有开车。
一路大步走来,她笑得比坡道两旁炸开的凤凰木还要粲然。
“比上次见你时,漂亮多了!”林栖拉着她的手,开心地说。
柚安不避讳夸赞,撩了撩头发,“那还用说。”
林鸣修没有要落座的意思,林栖见他要走,不免诧异,“大哥不一起吃吗?”
林鸣修礼貌回答:“有点事情需要赶回去处理,一会儿再回来接你们。”
再交代几句,便走了。
林栖知道他在港城是何身份,这样一位人物充当她们随叫随到的司机,她始终有点不能理解。
柚安嗔道:“我都不叫他大哥,你叫什么大哥啊?你叫他林先生啊,林鸣修都行。”
彼时林鸣修还未走出视线,林栖不由得皱眉,“嘘。”
柚安无奈放低声音,“总之,他不是我亲大哥,你也别觉得我俩关系怎么好,其间冤孽多了去了。你叫他大哥,我会掉一地鸡皮疙瘩。”
“知道了,你们豪门恩怨我不懂,”林栖笑道,“黎燃呢?不是说带给我过目吗?”
“他乐队有个演出,得晚一点了,我们先吃,明天他请客补你一顿。”
时间赶得紧,没有办法。林栖也不拘泥这点小结,开心地应了声“好”。
侍者端上餐厅最有名气的战斧牛排,配酒是西班牙雪莉酒,Manzanilla,质地轻盈,带有海风与杏仁的味道,以及一种微妙的矿物感,清冷咸香。
两人吃着牛排,柚安问:“打算待几天?”
“后天跑完马拉松就走了,最近工作室有点忙。”林栖轻托郁金香杯,抿了一小口,露出欣赏的表情,“对了,陆野也中签了,但是临时有事要处理,来不了了。”
言下之意,他不是故意避而不见的。
“对啊,他也喜欢跑步,不过你俩一起出现在现场,是要玩儿死主办方吗?”柚安一口喝掉半杯酒,挥了挥手说,“无所谓啦,难道还能作朋友吗?”
两人碰了个杯,又谈笑起来,从当年一起参加综艺的选手跟导师,聊到时下热门明星的八卦,说到兴奋处,笑个没完。
夜色渐浓,山雾随着晚风漫上来,空气是湿润的。
就在牛排吃得差不多时,远处走来一道身穿机车服的高大男子。
“柚安!”那男子朝这边挥手,眼睛一笑,如星辰般璀璨。
“介绍一下,他就是黎燃。”柚安笑眯眯地看向林栖。
然而后者却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好,你的歌在我们这边也很红。”黎燃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举杯对林栖说。
林栖眨了眨眼,目光凝滞在黎燃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又转向柚安,饱含疑惑与不忍。
骤然间地安静,让一切欢声笑语哑然退场,又于无声处,掀起一道暗潮。
第20章 “那次我想吻你的时候,……
“喂呀, 你傻了?怎么不说话?”柚安蹙着眉,手在林栖眼前晃了晃。
然而并没有结束这场无声的审判。
她想起几天之前,林鸣修在天台看她的神情。
那底色大抵是相同的,不同的是, 林鸣修看她的眼神少了几分惊异, 多了几分了然, 仿佛他已经隔岸观火许久了。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如此敏锐, 搞得自己好像是课堂上偷吃零食的学生, 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人家站在讲台上, 什么偷鸡摸狗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鸣修尚可以糊弄过去,但被林栖这样瞧着, 有种难以忍受的羞愤感。
笑容寸寸收敛,她以目光对峙, 回应对方惊诧过后的悲悯。
忽然黎燃手机铃响, 打破了僵局。
“哦, 是乐队那边, 抱歉失陪一下。”黎燃拿着电话走远。
气氛早已由最初的热络, 凝固成一滩焦油坑。
柚安垂眸,端起酒杯, 一仰头喝完剩下半杯酒, “既然这样, 也没什么好叙旧的了,你好扫兴。”
“柚安,我有点担心你。”
“好了,”柚安抢过林栖的话,“别说了。”
既不想说开, 也无法承认。
两边都是。
怪她们太有默契,连言语也不需要,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也知道对方不想去想什么。
哪怕一方钝一点呢?这场面也不至于如此狼藉。
林栖终是先起身,“谢谢款待,我先回酒店了。”
柚安不做挽留,人就这样走了。
沿坡道下山,林鸣修的车正停在路边,他背靠车身,见林栖过来,绕到副驾为她开门。
仿佛早有预料,他人也根本没走。
林栖愣了一下,颔首致谢:“林大哥费心了。”
还保持这样的称谓,这令林鸣修有些意外。
等车开上公路,他忍不住说:“柚安从来直呼我姓名,你也可以跟着她这么叫。”
林栖微笑道:“我的尊重不会因为她跟您的关系而收回。”
这份天然的尊重,也不来源于林鸣修的身价和地位,而是来源于他这个人。
那一年,林柚安和林栖还是同一个综艺上竞争的新人,两人远谈不上朋友,浅淡疏远的关系,因为一个男人而多了一分微妙。
不巧柚安一身是血,狼狈地从酒店旋转门逃出来时,正好被林栖看到。
她身后追着几名人高马大的外国壮汉,林栖什么也没问,替她打开车门,一路狂奔。
最后,柚安总算被安全送到家,听她说完前因后果,林栖冷汗直流,这种状况已经远超出她所能处理的范围。
“那个皮耶会不会报警?需不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回家?”
“干什么都行,就是别通知我的家人。”柚安从浴室出来,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皮肤被搓到通红渗血。
丢下这句话,她倒头就睡。
纵使没打一通电话,这样的狗血大新闻,还是不日传遍大街小巷
第二天,柚安被警方传唤,林栖怕她跟皮耶对峙,会触发心里阴影,本着惨都惨和了,送佛送上西心态,便陪柚安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