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远处的霍元乙也是眼前一亮,然后骤然一黑。
没人能躲得过这一瞬强光下的目盲,哪怕是五境界的剑皇。
可等到视觉缓缓恢复,众人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红光充斥天地,长夜几乎被照得亮如白昼。
时旎蝶瘫坐在地上,垂着头,怀里是云临颀长无力的身体。
她身后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红光粼粼的、长短不一的竖线。
“这是……”
一个长老疑惑的开口,话没说完就断在了喉中。
只见那上百条竖线霎时间变了形状——竟是一个个竖着的、红光勾勒而成的巨大眼睛!
那些眼睛的瞳仁中,一圈圈血色的符咒正缓缓转动,使人有种被盯上的错乱幻觉。
“这是什么邪术?”有人恐惧的叫出声,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邪气惊悚,使人心神颤抖:“不对,等等…这是她画的法阵!”
一声声惊呼中,时旎蝶身披红光,双手捧着一样东西。
这东西两尺多长,通体覆盖着如血管脉络般的纹路,泛着璀璨夺目的宝光,不可逼视。
这便是云临让她从自己身体中拿出的东西——一支画阵笔。
时旎蝶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原来如此。
小团子们,六大仙门的修士们,甚至她自己都好奇过,为什么极音大陆的第一阵修,竟没有属于自己的画阵笔。
原来,原来……
原来这画阵笔竟是作为仙骨,放在一个凡人身上。
霍元乙看到那画阵笔的同时,眼瞳便是一缩,不可思议的叫出声:“那是神器——星河黯?”
大惊失色的当下,那些凌空出现的眼眸,却如同得到什么指令似的,齐齐的直向他看了过来!
第490章 苦海回头无岸
霍元乙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到无数的血色恶眸中,凝出一道道锐利的赤红锋芒,皆指向了他。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怔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可能?她真的是救世巫娥?”
不然她为什么会有那把净世仙尊和救世巫娥一同锻造而成的神器——星河黯?
没人回答他。
时旎蝶抬眼看向他——那是一种霍元乙从未见过的眼神。
被红光映照的血色双眸,没有一丝感情,宛如云端神明,无喜无怒。
亦无慈悲。
万千红芒万箭齐发,搅得天地风云剧变,空气中满是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霍元乙只见血光前赴后继劈面而来,他忙横起本命神剑,身上灵气爆起!
五境界剑皇的修为,就算是时旎蝶手持神器,也不应该——
他的侥幸就在下一秒被粉碎。
红芒如暴风骤雨,砸在他的剑上,巨大的震颤使得他几乎握不住剑。
霍元乙修行千年,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如此可怕的灵力威压。
他就像是一只渺小蝼蚁,在绝对的力量下瑟瑟发抖。
很快,他就不再需要担心握剑的问题了。
锐利迅疾的破空声,红芒与剑相撞的金属交击声,近距离的在他眼前轰鸣。
这之中交杂一道细微的声音,只有距离极近的他自己才能听到——可那声音,在他耳中不啻雷鸣。
他满目惊惶,看着眼前的本命剑上,逐渐绽开裂纹。
起先只是细小的一个裂缝,在猛烈的阵法攻势下,逐渐蔓延开,最终布满了整个剑身。
瑞气千条的神剑,就这样炸裂成了碎片!
再没了阻挡的万箭裹挟着霍元乙本命剑的锋利碎片,狂烈的扑在他的身上,划出无数喷薄鲜血的伤口。
他周身霎时间被血雾包围。
十大长老大惊之下想去搀扶,却被相继而来的箭矢穿透四肢钉在地上。
有长老惶然颤声:“这怎么可能是四境界的修为?这至少是五境界前期——不,中期的修为啊!”
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
怎可能,只是多了一支神器法宝,就提升了将近一整个境界的实力?
但他们来不及再猜测,因为那些眼睛中再次浮现出了无数赤红的锋芒。
万箭蓄势,皆指向一个方向——
霍元乙。
霍轻羽一直混在人群之中,趁乱想上前划水,却被桓九灯的阵法轻松挥开。
此刻见到父亲摔倒在地,本命剑破碎,面如金纸不省人事,她才冲了上去。
“时旎蝶!”霍轻羽惊怒大吼:“你是要与真武门——不,与仙门为敌吗?”
时旎蝶古井无波,如同俯瞰刍狗:“是仙门欲与我为敌。”
随着话音,那些血色利箭微微抖动了起来。
仿佛是蠢蠢欲动,为了能够食到血腥而兴奋发抖了似的。
霍轻羽被这万箭一指,之前靠怒意激起的胆气瞬间消散。
她面如土色,双眼盛满恐惧,仿佛看到了自己和霍元乙在下一秒,就要被刺成刺猬。
就在这等死的一刻,忽然一个柔软的身体从后面将时旎蝶揽入怀中。
徐雨辰不知赶了多久的路,也不知心中载了多少勇气,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管不顾的抱住了时旎蝶。
她的声音一半颤抖,一半带着哭腔:“不要,不要……”
“杀了他,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时旎蝶并没意外她从身后接近——以她此刻的修为,方圆几里的动静都尽入察觉。
她只是允许了她的靠近而已。
时旎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很轻:“你以为现在,我就回得了头吗?”
第491章 为了苏坡黑肉
天空不知何时坠下冰冷的雨,落在时旎蝶身上。
徐雨辰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冷入髓。
可她眼泪滚烫,流进时旎蝶的衣领。
“你可以杀他,但杀了他之后呢?”
徐雨辰呜咽:“若六大仙门集结,一起来剿灭叠云宗,你又如何护得了孩子们?”
“还有……聂归寻,你想想他——你让他怎么办?”
一颗豆大的雨滴落进了时旎蝶的眼眶,砸得她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
聂归寻……聂归寻。
……星渊。
她知道徐雨辰说的是对的,若是她真的不依不饶,将霍元乙杀了,必将换来六大仙门讨伐。
且不说……她不能让这原著中的惨剧在自己手中上演。
待星渊醒来,发现叠云宗上下皆被剿灭,他会是什么心情?
一边是他不惜以生命守护的责任,一边是至死不渝的恋人。
他会是怎样无法接受,怎样肝肠寸断,怎样痛不欲生。
时旎蝶惨然笑出声。
她从未想过,情是如此牵绊人心的东西,让人连肆意活着都做不到。
时旎蝶闭了闭眼,红芒锋锐的万箭须臾之间消散。
只剩下那些没有感情的眼睛,还注视着早就溃不成军的修士们。
“走。”
在如注的倾盆大雨中,时旎蝶的声音很轻,却又沉重,重如泰山。
这几不可闻的一个字,听在霍轻羽耳中却如闻天音。
她慌忙的与一瘸一拐的长老们一起,扶着本命剑被毁、身受重伤的霍元乙,飞似的御剑走了。
战场是如何扫清、众人是如何慌逃、徐雨辰是何时走的,时旎蝶都没再察觉。
桓九灯走到她身边,颓然跪在地上,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只伸出手,将云临被雨水黏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
“可叹,可叹。”
粗嘎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像是砂纸在粗糙岩石上打磨。
他说着可叹,可声音中却没有一丝的惋惜,像是只按照话本念的蹩脚演员。
时旎蝶的睫毛被雨水浸透,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你、来、干、什、么?”
几乎是一字一顿,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木然的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一瞬间,她身后卷起无数血色灵蝶,嗜血蜂群般向黑衣人涌了过去!
她要将这罪魁祸首撕成碎片!
可当蝴蝶们疾飞到黑衣人身上时,却像是碰到了一片虚幻的投影般,直接穿了过去。
那黑衣人的身影丝毫未变,可蝴蝶疯狂的上下翻飞,从他身体中穿来穿去,就是碰不到一个实体。
时旎蝶双眼圆睁,血丝满布的眼球盯着黑衣人,眸中的杀意有如实质。
可黑衣人却垂头看着她,巨大兜帽的阴影中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他笑了,像是被时旎蝶这个样子取悦了似的。
“为什么?”
时旎蝶咆哮出声,像是要把所有的怒意、恨意、不甘都吼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让云临——”
“为了聂归寻。”
时旎蝶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她半张着嘴,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