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旎蝶的眼睫微微一颤,良久才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阵灵无声的解除禁制,放聂归寻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毕竟聂归寻的腰上,还挂着叠云宗的琉璃佩。
有这腰佩,他自然是可以随时进入叠云宗的。
一进来,聂归寻就对上一个团子的惊讶眼神。
瞬间的惊愕后,那团子惊喜的向他跑来:“三师兄!”
聂归寻蹲下身笑了笑,他摸着团子的头,问:“师尊呢?”
团子眨巴着纯净双眼:“师尊出去了,出去好久了——留下怀尘师兄和我们看家。”
顿了顿,他抱住聂归寻,把头扎在他怀中:“师尊不在,大师兄睡着啦。”
他奶里奶气的声音闷闷的:“还好三师兄回来了,我们都好担心的。”
聂归寻的鼻子一酸:“带三师兄去看看大师兄好不好?”
时旎蝶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把极火殿当初给风徊雪造的玄冰棺给拉回来了。
缱绻峰后山的山洞中,万年玄冰雕成的棺椁里透着一个身着宗门衣衫、模模糊糊的影子。
玄冰剔透却厚,光线折射下,就像是盛了一片绚烂霓霞。
聂归寻紧抿着唇上前,这才看到时旎蝶在那棺盖上开了个四方的小窗。
透过小窗,便能看到云临安详的容颜。
他像是睡着了似的,神色如生。那小窗周围有些微融化的痕迹,仿佛有人经常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进去抚摸他的脸似的。
聂归寻只浅浅望了一眼,就再也不敢看。
“三师兄,你也会走吗?”
团子懵懂的抬着头看向聂归寻:”二师兄和四师兄都走了——三师兄也会走吗?”
聂归寻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团子很轻,是他几乎不能承受的轻。
“师兄不走。师兄守着你们,我们一起等师尊他们回来。”
第500章 男主表错情了
聂归寻信守诺言,的确留下了没走。
团子们懵懵懂懂,可怀尘是知道他仙尊身份的。
他一开始很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怎么跟“仙尊大人”相处。
可几日下来,怀尘发现聂归寻还是那个熟悉的三师兄,便也释然了。
聂归寻每日都去看望云临,然后带团子们修炼。
每到夜里,他都会出现在时旎蝶的洞府外,默默的伫立到天将破晓才离开。
他知道时旎蝶不在,可也只是尽职尽责的一肩担起之前五人分担的责任。
他从没向怀尘问起过时旎蝶,问她去了哪里,几时归来。
他不敢。
这夜他又一次来到时旎蝶洞府外,默默的席地而坐。
不同的是,这次他带了一坛酒。
酒是从极火殿里偷的,不是凡品,浓厚而性烈,仙人喝了都要醉。
他就坐在那片空地上,看着从围墙上探出的海棠花,扬起下巴灌了一口又一口。
酒下了肚,聂归寻的脸上泛起酡红。
“对不起。”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借酒醉才有勇气的破釜沉舟:“我……没能护着你们。”
在叠云宗最危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守护住自己的宗门。
在他的师兄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没有与他们并肩作战。
在她最绝望、最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对不起。”
他只能一边往嘴里灌着酒,让喉咙火辣辣的烧,一边喃喃的重复:“对不起。”
这话不止是对时旎蝶,也是对云临,对团子们……
对他未能保护的所有人。
枉为万人景仰的净世仙尊,可他却连自己珍视的人都无法守护。
聂归寻扬起脖颈,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早就把那身为“仙尊”量身打造的锦衣华服换成了叠云宗的宗门服。
——与叠云宗花海最相称的,那身霓霞般的宗门服。
聂归寻心中苦笑。
这些话,他甚至不敢当着时旎蝶的面说。
他不敢面对她。
聂归寻只能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灌到月影偏斜,东方既白。
他这才晃了晃空了的酒坛,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聂归寻再一次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院门,与之前的十多个夜晚一般,没有一丝打开的痕迹。
因为主人不在,而他不知何处去寻,也不敢去寻。
聂归寻摇晃着转身,欲如之前的夜晚一般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院子中,传来了一声响动。
聂归寻的背影一下子便僵住了。
时旎蝶……时旎蝶回来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听到一声幽幽的“吱呀”声。
是……院门打开的声音!
聂归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还提着那空空如也的酒坛。
她是几时回来的?
她听他这些自怨自艾的絮叨,听了多久?
聂归寻握了握拳,却再也迈不开逃离的脚步。
他不能做一个只知道逃的懦夫。
他要面对她,不管即将得到什么,他都要承受。
这是他欠时旎蝶的,也是他欠叠云宗的。
聂归寻垂着眼睛,缓缓的转过身。
他方开口道了声:“朝——”
下一秒,眼前绿光一闪,手背就传来了剧痛!
这与想象完全不同的情况让聂归寻愣在原地。
他定睛看去——绿油油的骨头蛇大张个嘴,森森利齿咬在他的手上——寸断甚至疯狂摇摆身体,撕扯。
聂归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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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厌:不懂就问,极火殿是你们叠云宗的库房吗?
第501章 女主夜访魔僧
这边寸断终于受不了聂归寻磨磨唧唧的废话,憋了一晚上出来咬他了。
那边时旎蝶却站在了一个破败的界碑前。
界碑上书三个字:盛烈寺。
明明眼前的青石长阶已经杂草丛生、满目荒凉,可那界碑上的三个字还是鲜红如新。
显然是有人时常细心擦拭的缘故。
时旎蝶无言的望向长长的石阶,每一道坚硬石条中间都被踩得微凹,显然曾经有过人山人海的盛景。
可现在却荒芜破败至此。
时旎蝶没有用法术,而是选择走了上去。
一共一千零八十个台阶,她一步步的踏上,最终站在了一片废墟前。
那片废墟上,只剩一个佛殿孤零零的立着,牌匾上书二字:焚心。
时旎蝶静默的站在那里,天边残月在她脸上笼下薄纱般的月光。
佛殿中却是一片放肆的欢声笑语,宴饮作乐的声音。
而那透着光的窗纱竟是血红色,不祥得让人怀疑——这究竟是它的本色,还是被什么浸染了。
人影憧憧,透在窗纱上,依稀可见群魔乱舞似的剪影。
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在这本该清净的地方,都显得无比违和妖异。
时旎蝶抿唇,向前一步踏入废墟。
霎时间,那些声音止息,张扬的影子也都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一片寂静中,方显得废墟之上阴风阵阵,如群鬼惨哭。
男人轻柔而邪气的嗓音响起:“贵客深夜造访,不便起身相迎,自己进来罢。”
时旎蝶却叹息:“灵钧,是我。”
“蝶妹?”
那声音中带上了意外,殿中悉悉率率一阵声响后有人拉开殿门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时旎蝶回身看他——果然是在三十多万字之前出现过,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僧灵钧。
当时她和几个孽徒从大衍山出来,坐飞舟回家,孰料路过禁飞的焚心古刹上空,导致飞舟直接坠落。
而他们也摔到了古刹大殿中,还把人家的屋顶砸破了。
那时,她便遇到了这古刹的主人,人称罗睺僧的魔僧灵钧。
传说中,他是盛烈寺首徒,戒修中的佼佼者,甚至傩罗院的住持都曾盛赞过。
灵钧佛法通达,修为高深,不染一丝尘浊之气。
眉心那一点红痣,如佛祖白毫相,更衬得他宝相庄严俊美,一双眼常含悲悯。
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成正果。
可就是这位慈悲为怀的高僧却堕了魔,屠尽盛烈寺上下八百戒修,包括将他抚养长大的师尊品渡。
他修为本就高深,堕魔后又立刻汲取八百人鲜血魂魄,一时间盛烈寺中血光冲天,魔息澎湃。
六大仙门戒备无比——只怕以灵钧的实力,恐怕会直接成为魔王。
那时仙魔大战刚过去百年,仙门众宗还在休养生息。若是讨伐这魔僧,恐怕这仅剩不多的修士也要折损进去。
但若是灵钧出来作恶,他们也别无选择,总不能由着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