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不是早就决定,再也不想过去的事,要和姚家有关的一切一刀两断吗。
舒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阴霾已经散去,又恢复清明。
道:“应当是了,那耳坠上的特色纹饰是河南道一带一家有名的珍品店所出,不是宫中的工艺,我认得的。”
“极可能是新入宫这批后妃和宫女带入宫来的,今儿一早不就叫你查了,后妃之中就只有上官溱来自河南道。”
“可您今个儿亲自去送赏赐,不是为了去打探一下上官溱的虚实吗?”
林欢见沉声道:“没必要了,你难道没注意到,小喜耳上戴的耳坠,正是昨日那款吗?”
福来拍拍脑袋:“哎呦,这个我还真没发现。瞧我这眼瞎的,还得是您目光如炬。”
“虽然我也觉得奇怪,为何昨日她耳坠已经掉了一只,但是今日仍然是成双成对的。但一番交谈下来,应当是她没错了。”
上官溱这些做主人家的,再怎么做些体贴下人的表面功夫,也不会和下人戴一样的首饰,或许是小喜她同样的款式买了多对吧。
“那是可要找机会……”福来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林欢见看他动作,神情变幻,最终还是敛了情绪,皱眉道:“别擅自行动。”
说完又忍不住骂了一声:“若不是你昨日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没人守着,怎么会把人放进来了!”
林富春被革职发落后,林欢见特地寻处偏僻废弃宫室把他关了起来,打算好生地伺候他老人家。
平日那附近都安排了宫闱局的人在远处守着,昨夜想着除夕夜,也没人会来这么偏的地方走动,便只留了福来,好让他一个人静静享受这欢愉。
多日下来,林富春已经只剩半口气,连用刀剜下他的肉,都叫不出几声好听的,本打算在昨晚那万家团聚的喜庆日子直接送他上路得了,却没想到真有不长眼的东西寻了过来。
看门前雪地上留下的脚痕之深,怕是已经站在那里偷窥多时,把经过看了个干净。
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余光一瞥间能辨认出身形是个女子。
周围寻了几圈,他憋着火气正准备回去先拿林富春撒撒气,天亮了再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却没想到,在宫殿不远处的灌木前,发现了只掉落的耳坠,月光照射下折射出一点光泽,在雪地里显得熠熠生辉。
福来赶紧低头哈腰认错:“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错,少监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林欢见冷哼,但事已至此,责怪他再多也无用,又问:“那个院子处理干净了吧?”
“您放心,干干净净,包准别人找不出一丁点儿痕迹!”
林欢见颔首。
事情议论完,屋中静下来。
踌躇许久,林欢见终究没忍住心间翻滚的念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宫女,是河南道哪里人?”
小喜?
福来回忆片刻,回答:“她是跟着她主子一块进来的,她们二人都是宋州……宋城人。”
第8章 抓伤 往往天就是不遂人愿。
上官溱醒时,正好翠樨也回来了,姚喜知与她们共同谈起下午林欢见来传赏的事。
“……那些东西我便让他们都放到耳房了,美人你待会儿可以去瞧瞧。”
上官溱没什么兴趣地点点头,又听姚喜知随口说起:“我今日还唤错了职务,都不知那林欢已经升到少监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了他林常侍,还好他没与我计较。”
翠樨接过话:“你一说,我倒是想起确实是听人提起了,好像就是这两日的事。”
姚喜知惊讶道:“前不久看他还是内常侍呢,本就觉得他看着年纪不大,居然已经是五品官了,没想到还能这么快又升官。如此算来,这些太监还晋升得挺快。”
“毕竟他义父可是林富春,就是之前的那个林少监,有他帮衬着,晋升自然快。不过去年冬林富春犯了事惹怒皇上,被剥了官职,贬成最低等的苦役,也没想到林欢作为他的义子,不仅一点儿没受影响,反而正好占了空缺出来那个少监的位置。”
姚喜知若有所思:“早听说宫中这些生不得的太监常有认义子义父的,果然还是得有点子关系,路才走得顺畅。”
一旁只默默听着的上官溱冷不丁开了口:“那林富春后来呢?一直在做杂役?”
翠樨仰头思考,手无意识地挠着下巴,迟疑地答:“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听说是失踪了?”
又编排了两句:“说不定待惯了高位,吃不得苦,逃了呢?毕竟不是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上面的人,肯定能有点门路后手。”
失踪了?
上官溱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昨夜就觉得那浑身浴血的人有些眼熟,却一直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直到方才听翠樨提起林富春这个名字,让她回忆起,他正是与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林富春颇为相似。
失踪……境遇勉强也算对得上,莫非被虐待之人就是他?
可他为什么会被人关在那荒无人烟的角落?
那恶徒与他是多大仇多大怨,连死都不肯给个痛快,非要如此折磨人?
昨夜未能看清面容的,又到底是何人?
算起来,林富春被贬,林欢反而得以高迁,倒是从中获益匪浅。昨夜那人的身形,与林欢好像也有几分相近。
但他们义父义子一场,能有如此深仇大恨吗?
“林富春,可是有什么不对劲?”见上官溱神色隐约有些不对,姚喜知轻声询问。
上官溱眉头紧拧,看向姚喜知,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了话题:“无事,我们去看看赏赐吧。”
几人刚出屋子,就听见院中岳芸雁银铃般的笑声,还伴随着“喵呜”的叫声。
一听到这猫叫,姚喜知猛地一颤,不自觉往墙角躲了躲。
这院中,何时有了猫?
循声望去,岳芸雁怀中正抱着只圆滚滚的雪白猫儿,甜腻地唤着“雪团儿”的名字。
祝美人在岳芸雁身侧,也在伸手逗猫,一边夸赞:“不愧是贵妃赏的猫,都显得比其他猫有灵性些。”
岳芸抿嘴一笑,眼中显出几分得意。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上官溱担忧地看了眼姚喜知,又看向那只猫。
喉头动了动,终究只能无奈地将视线收回,只有右臂往后伸,握紧姚喜知冰凉的手,牵着她继续走远。
翠樨看两人的动作,心中有了些猜测。于是晚间歇息时,翠樨问起:“我看岳美人新得那只猫儿颇为可爱,不过我瞧着你好像不大喜欢?”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那狸奴长得乖巧……是我自己的问题,从小就有些怕猫。”
翠樨宽慰:“你也别太忧心,虽然岳美人住的离我们还算近,但是平常里稍微避开些,不去主动招惹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姚喜知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但往往天就是不遂人愿。
没想到几个月后,真因为这猫儿,惹出了事端。
*
上官溱又在抱怨饭菜一日比一日敷衍:“这青菜蔫得这样儿,也不知是剩了几顿的饭菜丢给我!荤腥就这么一小块鱼,还是鱼尾,肉质差刺又多,一股子没处理好的腥臭味,谁吃得下去!”
拿着筷子在盘子中扒拉几下,越看表情越是垮下去,最后直接把筷子往晚上一砸:“不吃了!”
“上次不是让你给来送饭菜的尚食局宫人说一声,让她们别总送鱼来,她们没理吗?”
一旁布菜的姚喜知垂着眼,神色为难,但上官溱视线紧逼,还是斟酌着言语,如实交代了:“她们说有什么便吃什么,点不了菜。”
上官溱的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去:“那院中其他人的呢?”
“祝美人和赵美人,和我们差不大多,岳美人……稍微比我们好上一些。”姚喜知没敢说太明白。
岳芸雁可不止好上一点儿。
即使是同样圣恩不隆的祝美人和赵美人,也是比上官溱的丰盛的。
她已经尽量委婉,但上官溱岂能不知道姚喜知说话留三分的性子?
冷笑一声:“好上一些,我看是好得多是吧!无非就是看我进宫小半年还没侍过寝,觉得我估计也就这样,谁都能踩我一脚了。”
“今年不是说财政不好吗,或许是因此做了膳食上的节俭……”
上官溱心有愤愤,但是姚喜知这么递了台阶,她也知晓自己在这宫中人微言轻的,还是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暂且忍住不发。
姚喜知又劝:“要不还是多少吃一些吧,不喜吃鱼,用点小菜也好。”
上官溱看了眼饭菜,头偏开,默不作声地表示了拒绝。
姚喜知看尚食局送来的饭菜也确实都是上官溱不爱用的,不好再劝,默默地把碗筷饭菜收拾了,往院中的小厨房送去——说是小厨房,但实际并没有食材能让她们自己做饭,也只能用来把凉了的饭菜热一热,熬一熬药汤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