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院门传来动静,是皇帝也传了李善容过来。
李善容行礼:“见过阿耶。”
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上官溱:“上官婕妤。”
上官溱含笑回礼:“七公主安。”
李善容问起刚才的事:“你们在说什么香味呀?”
上官溱解释:“是方才圣上提到,我们的马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狂,我怀疑或许是香料?”
皇帝问李善容:“上官婕妤说她在林中闻到了异常的香味,你可有什么发现?”
李善容茫然:“没有呀。”
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我有佩戴香囊的习惯,或许婕妤说的就是这个?”
取下腰间的香囊,轻嗅,道:“可这香囊中都是我用惯的香料,今日的与往常的相较,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上官溱提议:“或许还是让尚乘局的人来瞧瞧比较好?”
皇帝略一思索,同意了:“正德,传孙博士来。”
不一会儿林欢见就带了兽医博士孙博士来,李善容将香囊递给他。
孙博士接过,轻嗅了嗅气味,然后至案几旁将香囊打开,里面的香料倒在桌上,用手轻轻将香料拨开,分辨其用料,不时又拿出其中的几种对着光仔细观察。
与李善容确认了一下她常用的几种香料,思忖片刻,又问上官溱:“上官美人身上可有佩戴香囊此类的物件?”
上官溱摇摇头,道:“我没有这类的习惯……但是我的衣物洗涤完后,我都会用香薰熏一下衣物,我不太喜欢皂荚的气味。”
孙博士点点头,揖手对皇帝道:“臣心中有个猜测,但是还需借上官婕妤衣物一用。”
皇帝皱眉,看向上官溱。
上官溱道:“妾方便的,今日换下的衣物应该还未送去浣洗。”
等人去传了翠樨将衣服送过来,孙博士接过衣衫凑近细闻,若有所思,又拣出香囊中的几味香料与衣服一并拿着去了屋外的院子。
院中的角落拴着一匹马。
孙博士将东西放到马的旁边,退后,双目紧盯,静静观察马的反应。
皇帝和上官溱也出来,没太靠近,姚喜知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围在马的不远处,皇帝侧首问:“这是在做什么?”
“回圣上,微臣怀疑马是受了混合香料的刺激。这几种香料若是单独使用,不会有任何异样,但若是混合在一起,则对马会有催情功效,同时使之躁动不安,难以驾驭。”
“这种配方,我在七公主的香囊中寻到了其中气味较重的几味药物,不过分量不多,基本都被香囊中其他香料给掩盖了。而有种味道浅淡,与金桂有几分相似的材料,被熏染到了上官婕妤的衣物上。等两位贵人一相逢,便会混合在一起,产生作用。”
“人鼻难以分辨出这些气味,尤其是上官婕妤身上的,若非带着猜测去极仔细嗅闻,难以察觉分毫。但是马的嗅觉灵敏,就会被药物所影响。”
话刚说完,那边的马就有了反应。
最开始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踱步,马蹄踏出凌乱的声响,接着不断甩头晃身,发出难/耐的嘶鸣。系在廊柱上的绳索被它牵扯拉直,放松,又被拉直紧绷。
孙博士连忙回禀:“看来微臣所猜不错。而上官婕妤所乘之马为公马,受影响会更大,所以会更表现出攻击性,主动冲撞向七公主和她的马。”
皇帝的脸色已经肉眼可查地阴沉下来,大怒:“这是有人故意要谋害后妃和公主了!高正德!给朕彻查!”
“臣遵旨。”
高正德挥挥手,尚乘局的人马上上前来将躁动的马带下去。
见人就要迈出宫门,姚喜知突然在上官溱耳边俯身说了什么。
上官溱大喊:“等一下!”
第25章 顶罪 她相信林少监。
姚喜知方才便觉得那牵马的宫人有几分眼熟。
大家都在仔细听孙博士的解释, 那宫人却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高内侍身旁,两人不知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高正德与冯贵妃交好,叫她不免多留神了几分。
暗中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 才发现这宫人就是昨日去马坊挑选马匹时,给上官溱介绍了那匹公马的人。
一般以女郎们的身形和体力, 大多会挑选相较公马体型偏小、更易驯服的母驹,譬如七公主和她的马。
而当时上官溱会选择今日围猎时所骑这匹公马, 正是因为选马时这宫人在旁边各种吹嘘夸赞。
当时, 上官溱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马上,但像她这种不会骑马的人, 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 只好四处张望看看——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人的长相。
见那宫人要退下,姚喜知连忙附在上官溱耳畔低语, 担心此人出去通风报信。又或者, 以皇帝的习惯可能会交给高正德去查这件, 倒不如……
上官溱扬声叫住宫人, 面向皇帝:“回禀圣人, 这宫人我倒有几分印象, 昨日在马坊,便是他向我推荐了我早上骑的那匹马。”
“女子少有挑选公马的, 若不是他极力向我推荐, 我也不会如此选择,而这却正好让我的马在林中更多受到香料的刺激, 伤害了七公主。”
倏然转头向那宫人, 目光锐利:“所以,我怀疑,这个人别有用心!”
皇帝眉头紧锁, 沉吟不语。
上官溱微微欠身,继续道:“背后使阴招之人必定有同党和手下,院中的人若是全都放了出去,怕是打草惊蛇。我看,不如把这件事交给秦德妃。”
“一来德妃娘子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务多年,对宫中诸事最为熟悉。二来,毕竟她是七公主的母妃,想来定会比旁人更尽心,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李善容举手捧场:“儿臣觉得上官婕妤说得在理!儿臣可以去向阿娘传话!”
这边议论纷纷,本领着旨意要离开的高正德只恭顺地驻足,弓着腰,一幅俯首听令的模样,等待皇帝下一步吩咐,
姚喜知悄悄打量他,想从他脸上瞧出什么情绪来,却发现他这种老狐狸都是把心思藏得好好的,一点都没有写到脸上。
垂眸的高正德却突然抬眼,正好与她视线对上。
姚喜知一惊,立马把头埋下。
一旁的皇帝已经有了决断,道:“那就按上官婕妤说的办。”
*
才不到晚宴的时辰,秦筝已经浩浩荡荡领着一群人走进辉堰殿,身边还跟着冯秋水和七皇子李忖。
翠樨小声议论着:“你们觉得会是谁呀?”
姚喜知和上官溱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看向面色沉沉的冯秋水。
众人站定,向皇帝行完礼,李忖心急地小跑到李善容身边,留下两个妃子在场上。
姚喜知心中生出期待。
秦筝简单几句道明过程,与此同时,姚喜知却见冯秋水没事人般闲步走到皇帝身侧,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故查明,那宫女是受岳美人岳芸雁指使,谋害上官婕妤和善容。”
……岳芸雁?
姚喜知猛地看向在皇帝身侧坐下的冯秋水。
难怪方才虽看冯秋水脸色有些沉,却总感觉其中有几分古怪——现下才发现,那张脸上,竟然一丝紧张和害怕也无。
随着秦筝的话音落下,身后有人压着岳芸雁上前。
彩云也被压在岳芸雁身后跪下,满脸泪水。
相比起来,岳芸雁倒是镇定许多,虽也是万念俱灰的一张脸,却淌不出一滴泪。
但细看她,眼睛还有些红肿,不知是不是已经提前哭过一场。
可是……那日林少监不是跟她说,是冯贵妃要动手吗?怎会是岳美人?
姚喜知眉头紧锁,忙看向林欢见。
林欢见侍立在皇帝身侧,似乎也在关注她这边的动静。
见她看过来,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指他也不明白,还是指其中有蹊跷但让她不要声张?
姚喜知咬了咬牙。
只好先静观其变了。
秦筝继续道:“岳美人已经招了,事情是她做的。”
“她不满上官婕妤与她同期入宫,却更得圣眷,加之在日常的相处中有些摩擦,含恨在心,所以买通了人在善容和上官婕妤的随身物品及衣物中动了手脚,欲加害上官婕妤。那尚乘局的宫人,也是受岳美人唆使。”
上官溱蹙眉,问:“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秦筝向身边的宫女颔首示意,宫女立马托着木盘呈上了东西到皇帝面前。
是一个装着药材的油纸,以及一小块熏香。
秦筝道:“这些便是从两个宫女房中搜出来的,她交代是受岳美人指使,而经过审问,岳美人也对这件事供认不讳。”
“其中有一味药材寻常医馆难以购买,经查太医署的记录,几日前岳美人身边的丫鬟彩云曾以岳美人之名前去太医署领用了这味药材。”
李忖出声询问:“既是与岳美人有矛盾,那为何要对阿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