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她却觉着倘若不是崔令胭生的这般好,祖母未必会送她这般贵重的东西。
“大姐姐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崔令胭抬起头,带着几分不解道。
崔令徽轻轻摇了摇头,压下了心中的种种心思。陆秉之那样一个薄情之人,如今又中了毒,身子本就不中用,再好的美人在他面前,只会叫他心中生怒,迁怒到美人身上吧。
崔令胭若是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兴许处境比她还要难呢。
毕竟,她再怎么也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依靠。而崔令胭在娘家不得戚氏喜欢,又没有个得力的外家。若是去了卫国公府那样吃人的地方,说不得半年一载的便郁结于心香消玉殒了。
到时候,陆秉之更要背上个克妻的名声,京城里还不知要有多少流言蜚语呢。
这般想着,崔令徽心中才舒坦了几分,她莞尔笑道:“怎么会,姐姐是瞧着妹妹模样这般好,一时看呆了去,妹妹这样的姿容,也不知往后便宜了哪个。”
崔令胭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之意,开口道:“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比得上姐姐,姐姐端庄大方,往后又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还得窦老夫人这般看重,派了太医来给姐姐诊脉,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得的。”
崔令胭状似随口奉承,目光却是落在崔令徽身上。
见着崔令徽眼底流露出来的一抹阴郁,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
只这一眼,她就知道崔令徽这个继姐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可那个梦里,崔令徽虽因着陆秉之中毒一事心中忐忑,却也从未在人前露出这种神态来。
她这份儿抗拒和冷意,甚至是极力隐藏都藏不住的。
崔令胭自小心思细腻,做了那场梦后又像是在那场梦境中经历了一世,就愈发谨慎了几分。
她觉着,崔令徽有些不大对劲,像是那卫国公府是个火坑似的。
再加上多了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崔令胭脑子里飞速抓住了什么,端着茶盏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崔令徽是不是知道了她嫁去卫国公府后会不得陆秉之喜欢,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要不然,她怎会这般抗拒?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有着梦境的事情,崔令胭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崔令胭一时有些心惊,思忖一下又不着痕迹带了几分不解问道:“昨个儿母亲身边的江嬷嬷和我说了陆世子中毒一事,姐姐肯定很是担心。既如此,姐姐方才怎不问问孙嬷嬷世子
的境况可好,知道些情况也稍能安一安姐姐的心。”
听着崔令胭的话,崔令徽心中实在不喜,觉着之前是她高看了这个继妹,这般不知分寸不懂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哪里有点子侯府嫡出姑娘应有的规矩礼貌。
崔令徽忍耐着心中的恼火,带着几分羞涩道:“妹妹说笑了,虽说我和世子是未婚的夫妻,可到底没嫁过去,怎好直接关心,没得叫人觉着不知礼数,给人看轻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还是矜持自重一些才能叫人尊重,不然就失了体面。”
崔令胭瞧出崔令徽忍耐着情绪,心中便了然了几分。笃定了自己这个继姐哪怕不像她所猜测的一样知道些什么,心里头也是抗拒嫁给陆秉之的。
她暗暗将这记了下来,提醒自己多留心,别叫崔令徽算计了去。毕竟,那个梦里,她是因着崔令徽的算计才坏了名声,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崔令徽能算计她和戚绍章,未必不能算计旁的什么。
崔令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出来。
碧痕跟在崔令胭身后,有些欲言又止。
她奇怪三姑娘和孙嬷嬷说话时言语有度进退得宜,怎到了大姑娘跟前儿却是不知分寸,说出那些话来了呢?
难道是觉着自己和大姑娘都是侯府嫡出,是姐妹,所以才少了几分顾忌?
崔令胭明白碧痕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那话有些不大妥当,可为了试探崔令徽,她又不得不说。
当下只装作不解道:“怎么了?碧痕你是祖母派来服侍我的,我才刚回府,诸多事情都不大明白,有什么不妥当的你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不必藏着掖着,免得日后得罪了人。”
听崔令胭这般说,碧痕便少了几分顾忌,委婉提醒道:“大姑娘因着陆世子中毒的事情心中担心,姑娘还是少在大姑娘面前提起陆世子,以免叫大姑娘郁结于心伤了身子。”
崔令胭愣了一下,像是后知后觉琢磨出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后悔道:“倒是我这当妹妹的失言了。”
说完这话,她又带了几分纠结道:“只是,窦老夫人派了太医来给大姐姐诊脉,想来也是关心大姐姐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大姐姐却是一句关心世子的话都没问,这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若孙嬷嬷是个多心的,回去后将这边的情形添油加醋回禀了窦老夫人,岂不惹得老夫人心生误会?”
碧痕听着这话,心中也是暗暗发沉,大姑娘行事一向最为稳妥,今日哪怕是因着姑娘家的矜持不便多问,至少也该问一句陆世子是否安好的。倘若因此叫窦老夫人误会了,对他们侯府可不是一件好事。
屋子里
谢嬷嬷同样对崔令徽道:“大姑娘今个儿行事实在是不妥,没得叫那边误会。”
见着崔令徽良久不语,谢嬷嬷脸色一变,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带着几分颤抖问道:“姑娘,您和老奴说句实在话,您是不是有了别的心思才想故意惹得那边误会,对您不喜的?”
第9章 陆秉之
听着谢嬷嬷的话,崔令徽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直,她眼底划过一抹慌乱,随即摇头道:“怎么会?我岂会生出那等心思来。”
见着谢嬷嬷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担忧,崔令徽又开口道:“嬷嬷放心吧,我没那么傻的。陆秉之可不仅是卫国公世子,还是太后的外孙,皇上的亲外甥,恩宠在身。这门婚事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哪怕是为着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我也不会生出那等不该有的心思的。”
崔令徽这样说,谢嬷嬷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认真道:“姑娘这样想就对了,奴婢就怕姑娘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动摇了心神,做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害了姑娘一辈子。”
“夫人去时将姑娘交给奴婢照看,奴婢可不能见着姑娘行差踏错,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陆世子身份贵重,相貌清隽一表人才,哪怕如今身子有恙,投生在那样的门第难道还寻不来一个名医诊治好了?姑娘就安安心心等着当世子夫人吧。窦老夫人这般对姑娘上心,可见是喜欢姑娘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的,往后姑娘嫁过去成了一家子人,老夫人岂能不护着姑娘?”
崔令徽听着这话心中却是冷笑一声,上辈子她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心中忐忑不安时谢嬷嬷便是这般宽慰她的,叫她不必在意外头那些话,说京城里多的是想要嫁给陆秉之的,她虽是宁寿侯府嫡女,这门婚事也是她高攀了,莫要不知足叫人钻了空子坏了自己的前程。
她放不下世子夫人的身份,心中又怯懦不敢退婚怕得罪了陆秉之,怕自己退了这个婚会坏了名声再也没人敢娶她。
她的怯懦妥协叫她嫁给了陆秉之,有了那样一段屈辱不快的日子,最后还落得个名声尽毁被皇上命人杖毙的下场。
想到前世种种,崔令徽心中就憋闷得很,也有些怨恨起谢嬷嬷这个自小照顾她长大的人来。
谢嬷嬷权衡利弊,句句都是为她好,可若真为她好,怎会将陆秉之身子中毒留有隐疾的事情轻轻揭过,全然像是没有这回事一样。
一个个,都将她崔令徽当成棋子罢了。
崔令徽心中苦涩,揉了揉额角带了几分疲惫道:“我有些累了,嬷嬷先去忙吧,不必管我。”
谢嬷嬷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着崔令徽略显苍白的脸色,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了下去,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崔令徽望着谢嬷嬷离开的方向,眼睛里带着几分恨意。
......
樨兰院
碧痕细细将方才映月院里发生的事情回禀给了老夫人翟氏。
翟氏听完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好,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没好气道:“也不怪胭丫头说那些话,连胭丫头一个刚回府的姑娘都能觉出徽丫头的行事不妥,孙嬷嬷那个人精岂会不在意这个?什么还未嫁去卫国公府要矜持自重,我看徽丫头这是心里头抵触这门婚事呢。”
“如今想想,之前她落水之事也未必不是故意为之。”
碧痕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头唬了一跳,只她自知身份,如何敢接这个话。
这话传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翟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挥手吩咐碧痕道:“你去胭丫头跟前儿伺候吧,过会儿我派人将你的身契交到胭丫头那里,往后你就安安生生伺候胭丫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