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在一旁听着自家夫人这些话,心里头也觉着好生不是滋味儿。
她虽也替夫人气恼薛氏,可薛氏再如何也代表着岑家的脸面,老夫人这般折辱薛氏,夫人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心里头如何能痛快。
而且,老夫人这般,夫人这个继室还不知被府里的人如何看低呢。
齐嬷嬷只能宽慰道:“老夫人一向看重世子,这回怪就怪薛氏拿世子的名声做文章,还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连宫中太后娘娘都动怒了,派人出宫申斥。老夫人心中恼怒,所以才如此,未必是不顾忌着夫人您的脸面。”
她这话岑氏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可也没有半分法子,人微言轻,她这回算是知道了,她嫁进国公府这么些年,给国公府生了丹若这个女儿,可她没生出个儿子来,在府里就是这般没有底气,没人将她当回事儿。
甚至,在婆母窦老夫人眼中,她的份量都比不过刚嫁进门不久的崔令胭这个孙媳妇呢。
岑氏心里头憋屈难受的不得了,可也只能看着窦老夫人如此折辱娘家嫂嫂了。
她又想着,薛氏这下子算是知道她在这国公府日子有多不容易了吧,她这些年苦苦支撑着体面,除了为着自己和女儿,还不是想叫娘家有个倚仗。薛氏这个当嫂嫂的不仅不理解,还觉着母亲梅老夫人只会偏心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
这回薛氏受辱看清了形势,哪怕不满国公府以势压人,可也能明白有她这个姑奶奶在国公府是多要紧的。
日后,她倒不必听薛氏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了。
岑氏命人去梧桐院那边打探着,没过一会儿就听人说薛氏带着岑月娢从梧桐院出来,往牡丹院这边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下了软塌出了院子,到门口等着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着往这边过来的薛氏和岑月娢。
薛氏没想到她那般尖酸刻薄指责迁怒过岑氏这个小姑子后,岑氏不仅不记恨她这个当嫂嫂的,反倒还在这里等着她,一时眼圈就有些红了,想起她被太后命人申斥,跪在地上听训那般狼狈,婆婆和公公只一味指责她,没有心疼她半分,还有方才在崔令胭这个晚辈面前伏低做小失了颜面,心中的委屈就愈发深了起来,竟是没忍住当场落下泪来。
岑氏有些诧异,连忙上前扶着薛氏,然后将人带回了牡丹院,等到落座之后才宽慰道:“嫂嫂也想开些,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岑家比不得这国公府显赫,做错了事儿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自然是要低这个头的。”
“我这些年,也早就习惯了。”
薛氏看了岑氏一眼,擦了擦眼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这回才知道了姑奶奶到底有多不容易。你那婆母,口口声声说两家姻亲,可行事却是半分都不顾忌两家是亲家关系,反倒叫我这个当长辈的去给崔氏认错赔罪,你是不知我在崔氏面前说那些软话有多难受,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好在崔氏收下了那套粉彩汝窑茶盏,算是将这桩事情揭过去了,要不然,我更是没脸呢。”
“姑奶奶嫁进国公府这么些年,又替陆家生下丹若,老夫人怎就半点儿不顾忌姑奶奶的脸面,我的面子是轻,可再怎么也是姑奶奶的娘家嫂嫂,老夫人这般吩咐,叫国公府上上下下瞧了,岂不看低了姑奶奶还有丹若这个嫡出的姑娘?”
岑氏知道嫂嫂的心思,带着几分苦涩道:“生了丹若又如何,没生出个儿子来,到底在老夫人那里没有份量。说句不怕嫂嫂你笑话的,在这府里头,一个庶子都要比我的丹若体面些。”
薛氏自然是知道陆从安这个庶子的,更知道前些日子岑氏想将这个庶子记在名下却是没被国公爷允许,丢尽了脸面还因此病了一场。
如今听岑氏说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姑奶奶若能生个儿子,日子想来能好过许多。只可惜,这些年都没什么动静。”
她又道:“方才我在梧桐院见着你那儿媳崔氏,不是说崔氏自小被送去了外家戚家长大,今年才刚回京没见过什么世面吗?怎么通身的气派,和我说起话来也半分都不露怯,甚至我这个当长辈的和她道歉她竟也坦然受了,没有半分不自在,甚至有几分理所应当的感觉。这哪里像是自小养在外头的,这架子可是大得很,她怎就这般有底气,也不怕得罪了你这个婆婆吗?”
薛氏压低了声音又道:“不是说世子中毒身子不好,她嫁进来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吗?怎么,一个名义上的少夫人,竟这般硬气起来,不将你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岑氏叹了口气:“这几日世子身子好多了,两人已经圆房了。我婆婆可是高兴得很,派人炖了当归乳鸽汤送去了梧桐院,当初我嫁进门和国公爷圆房时,可
没这般待遇。”
薛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身边的女儿岑月娢道:“你去陪你表姐说说话,娘和你姑姑有些话要私下里说。”
岑月娢也想和陆丹若说说自己这些日子的茫然和委屈,听着母亲这般吩咐便起身去了陆丹若所住的院子。
薛氏见着女儿离开,迟疑一下才对着岑氏道:“我记得这崔氏有个龙凤双胎的亲弟弟,听说还未定下婚事呢?”
第93章 羞愤
薛氏的话音落下,霎时间,岑氏眼底掩饰不住的愕然。
“嫂嫂怎问起这个?崔氏是有个龙凤双胎的弟弟名叫崔慎泊还未定下亲事,可这崔慎泊娘胎里便不足,身子孱弱,因着这个戚氏偏心甚至将亲生的女儿送去了娘家养着。嫂嫂提起这崔慎泊,难道是想着将娢丫头许给那崔慎泊?”
岑氏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个嫂嫂一向将岑月娢这个女儿当眼珠子般疼宠,怎么能舍得将女儿嫁给崔慎泊这样一个病秧子?
薛氏眼底闪过几分波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只是瞧着这崔氏如此得世子喜欢,日后倘若诞下子嗣在这国公府地位稳固,想着咱们岑家未必要和她交恶,兴许能想法子缓和关系,总好过姑奶奶你一直这般,在府里处境也尴尬。”
“再说,出了老太爷和那小倌儿的丑事,太后又派人出宫申斥岑家,谦哥儿被退了婚事,娢丫头的名声怕是也要受了影响,这个节骨眼儿上哪个愿意和咱们岑府议亲?”
她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哽咽:“事已至此,我寻思着倒不如将娢丫头嫁去宁寿侯府当了崔氏的弟媳,往后既成了一家子,想来太后娘娘看在崔氏这个外孙媳妇的面儿上,也不会想着难为咱们岑家了。”
“到时候,谦哥儿的婚事多少也会有个着落的。”
岑氏不知道怎么短短半日功夫嫂嫂薛氏便生出这般想法来,她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嫂嫂那般疼爱娢儿,当真舍得......”
不等她说完这话,薛氏便开口道:“不舍得又能如何,岑家名声坏了又得罪了宫里头太后娘娘,娢丫头的婚事若是就此耽搁下去,等过上一两年,也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哪怕想要议亲,门当户对又尚未娶妻的还能任凭她挑选吗?兴许要委屈给人当继室填房,与其如此,倒不如借着这门婚事和崔氏还有宁寿侯府交好,两家结了姻亲既能叫娢丫头有个着落,又能缓和姑奶奶你和崔氏的婆媳关系,这难道不比再耽搁娢丫头几年到时候给人当继室填房要好?”
岑氏脸色变了又变,想起岑家如今的难堪处境,顿时也觉着嫂嫂薛氏这法子有些靠谱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崔慎泊的身子孱弱。
可崔慎泊也不是那等病得要死的,只要好生调养着,大抵寿数是无碍的。
如此想着,岑氏迟疑着道:“嫂嫂如此说,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不知道,嫂嫂有这心思,宁寿侯府能不能同意这门亲事。我知那戚氏最疼崔慎泊这个儿子,如今咱们岑家又闹出这样的丑事,这个节骨眼儿上议论两个孩子的亲事若被人一口回绝了或是嘲讽上两句,那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到时候,只需传出零星半点儿流言蜚语,娢丫头更是要被人耻笑的。”
薛氏自然也知道轻重,她也是听到崔氏和陆秉之圆房才突然起了这个心思,想着崔氏若能诞下子嗣,在这卫国公府稳固了地位,岑家真未必一直要和她交恶。
若能交好,彼此成了亲戚,对谁都好。
她这当嫂嫂的还能叫姑奶奶岑氏欠了她一份儿大人情。
只是,这到底事关女儿名声,她虽起了这个心思却也并未十分果断,听岑氏这般说,心中还是生出几分犹豫的。
她想了想,道:“要不姑奶奶私下里和崔氏说说,想来崔氏也不想一直和姑奶奶交恶,到底她是当儿媳妇的,和婆婆闹得不和,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姑奶奶叫她偷偷回去问一问戚氏,若是戚氏同意,那我约着戚氏去寺中礼佛,将娢丫头也带过去。若是没这个心思便罢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想来戚氏也不想这桩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叫岑家愈发丢了颜面,使得姑奶奶愈发厌恶起崔氏这个儿媳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