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岑氏为人继母,这个时候不好开口。更何况,陆秉之算计岑家叫岑家出了那样的丑事,还惹得太后震怒命人出宫申斥,她这个当继母的是面子里子都没了,甚至因着这些个丑事她根本没脸面去参加寿宴,反而是叫贺氏得了这份儿体面。
所以,岑氏心中憋闷,听窦老夫人这般说,反倒是宁愿陆秉之陪着崔令胭一块儿去,最好遇上二皇子萧则甚至两人起了争执。
岑氏不着痕迹看了眼崔令胭,见着她今日这般打扮更衬得她姿容出众,叫人移不开眼去。她少不得生出几分坏心思来,想着若是萧则中意崔令胭这张脸就再好不过了。若是闹出什么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只怕会觉着崔令胭是个祸水,都是因着她这张脸才惹得儿子和外甥愈发不和。若是皇上表现出对崔令胭这个外甥媳妇的不喜,崔令胭在这个国公府的处境还能好吗?
这些心思岑氏自然只能在心中想想,她的视线落在陆秉之身上,只听陆秉之轻笑一声,道:“祖母怎会有这样的担心,孙儿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如何会和二皇子闹出什么不快来。”
窦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见着陆秉之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只叮嘱道:“胭丫头头一回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你多护着她一些,莫要叫旁人冲撞欺负了她。”
陆秉之点了点头,看着身边坐着的崔令胭,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和。
崔令胭对着他笑了笑,才又低下头去。
这一幕落在屋子里众人眼中,各人自有心思。
陆丹若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了一声狐媚。
等到从老夫人这里出来,崔令胭跟着陆秉之上了马车后,陆丹若才低声对着出门送她的岑氏道:“都说红颜祸水,我看他如今像是被勾了魂一般,不仅叫崔氏住进松雪院,还陪着她一块儿去寿宴,难道是觉着崔氏自小不在京城长大,怕旁人瞧不上她。”
岑氏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训斥道:“行了,你跟着你二婶婶和嬿丫头去吧,宴席上若听到什么闲话只当没听到就行,可别一时任性闹出事情来,叫人更看轻了咱们母女。”
想起外祖家如今如何被人笑话耻笑,母亲因着这个不好参加寿宴,反倒要她跟着贺氏和陆丹嬿去,陆丹若心中就格外委屈,也对陆秉之生出几分畏惧和害怕来。
自己这个继兄真是薄情心冷,手段又格外狠厉,为着崔令胭这个妻子半分都没顾忌她和母亲就对岑家动了手,害的岑家颜面扫地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还不是祖母偏心,母亲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如何能牵连到母亲这个国公夫人?”
岑氏推了推她打断了她的抱怨:“快去吧,别叫你二婶和大姐姐等着了。”
陆丹若点了点头,走到不远处的马车前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见着两辆马车徐徐驶出卫国公府的巷子,岑氏这才带着嬷嬷返回了牡丹院。
马车里,崔令胭问道:“也不知今日会不会遇见淳安公主?”
陆秉之轻轻一笑,看向她:“怎么,你是怕遇上淳安还是想要遇上?”
看出他眼中打趣的意思,崔令胭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怕淳安公主,公主性子爽快,而且身份尊贵,若能讨得公主喜欢,往后参加这样的宴席有公主护着我,那该多好。”
“世子也知道我自小不在京城长大,这样的场合,总会被人看低的。若有个靠山,自然就不同了。”
她这话说得随意,甚至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其实并没有想着要攀附淳安公主。
她这样说,只是因为知道淳安公主是陆秉之的亲姐姐,以她对陆秉之的了解,她说这些话不仅不会惹得陆秉之不喜反倒会叫他觉着格外中听。
果然,话音落下陆秉之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不怕她,这京城里的贵女不知有多少在淳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呢。”
崔令胭莞尔道:“上回在宫中拜见公主,倒觉着公主这般性子比京城里那些贵女好上不知多少呢。”
陆秉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温声道:“你既如此想,这回遇上淳安公主便和公主多说些话吧。相处次数多了,想来公主也会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又道:“公主和国公府老夫人不甚亲近,和国公夫人这个外祖母倒是亲近许多。今日若是国公夫人在,我带你去给国公夫人问个安。”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不解和诧异来,却是听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陆秉之本以为崔令胭会多问几句,见着她听话应下,觉着崔令胭这性子实在是合他心意。
这桩婚事倒是老天爷善待他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母亲和先皇后关系亲近,先皇后去后母亲和承恩公夫人也有走动。”
崔令胭听他这般解释,眉眼间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他能给她这么一句解释,可见是将她放在心上,给了她妻子该有的尊重的。
她不求太多,只想着眼前能和陆秉之夫妻和睦相处好。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想太多反而会束缚了自己。
马车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承恩公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巷子里早停了好几辆马车,朱红色的大门上挂了崭新的红绸,处处透着喜庆。
门口接待客人的是国公府的管家,见着马车上的标志是卫国公府的,忙迎上前去见礼。
贺氏带着陆丹若和陆丹嬿下了马车。
后边,陆秉之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亲手扶着崔令胭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的宾客不少,陆秉之在京城里也是身份贵重的,他被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退婚又娶了自小养在外边的侯府三姑娘崔令胭的事情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以至于他们夫妻二人一露面,众人的目光就全都看了过来。
崔令胭感觉到四周传过来的目光,或是打量,或是羡慕,或是轻视,心中虽不紧张却也有几分不大自在。
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崔令胭看向了陆秉之,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陆秉之性子一向清冷,可此时看着崔令胭时眉眼间染了几分温柔和笑意。
一旁的人见着这样一对璧人,心中都是一阵唏嘘,有羡慕崔令胭的,有觉着崔令徽闹没了这桩婚事定会后悔的。更有人将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猜测她嫁给陆秉之这样一个中毒之人,如今可还是清白之身。
正当这时,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宁寿侯府老夫人翟氏和府里大姑娘崔令徽。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崔令徽身上,又看向了陆秉之和崔令胭。
第100章 簪子
气氛一时僵住,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诡异。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迟疑一下才上前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祖母。
她又莞尔一笑,对着崔令徽叫了声大姐姐。
陆秉之跟在她身边,脸色平静,也对着翟老夫人拱手行礼,视线一下都没落在一旁站着的崔令徽身上。
翟老夫人有些尴尬,心中也暗暗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前几日崔令徽过来寻她,说是二皇子萧则想叫她过来参加外曾祖母的寿宴,她顾忌着二皇子想着徽丫头若是入了二皇子府为侧妃,也未必没有可能得个好前程,如今总要更周全些不好将二皇子和徽丫头这个嫡亲的孙女儿给得罪了,这才无奈答应下来,今日带着崔令徽上门参加这寿宴。
因着这事儿,一向懂事孝顺的戚氏竟是给气病了,还派人过来告罪说是这些年执掌中馈大抵是将身子给累着了,她这一病实在是不好参加寿宴,免得叫人觉着晦气。
她心中知道儿媳妇的心思,可也不好开口斥责,哪怕是顾忌着崔令胭这个孙女儿都要给戚氏几分颜面,所以便自己带着崔令徽上门。
只是心中到底是存着几分愧疚,也怕崔令胭和陆秉之觉着她带着大孙女儿过来是故意打他二人的脸面,叫他们难堪,这一路上在马车里她心里头都有些忐忑,毕竟,陆秉之那性子也不是多好,看看他对岑家老太爷那般狠辣手段就足以证明了。
唯一叫她心里头有底的,就是陆秉之身份贵重也最是要脸面,心中即便厌恶徽丫头这个前未婚妻,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叫徽丫头难堪。
不过,翟老夫人还是想要开口解释几句,崔令胭却是没给她这个机会,只含笑道:“今个儿老夫人寿辰宾客众多,咱们不好堵在门口惹人注意,还是快些进去吧。”
她说着,又对着崔令徽道:“今个儿母亲没来,大姐姐还要照顾着些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可别再摔着闪着了。”
崔令徽听着她这话,眼底瞬间就露出几分凉意来,疑心崔令胭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她往祖母脸上看了看,见着祖母神色如常,而且她和萧则在广福寺的那等丑事祖母哪里会告诉崔令胭?这才心中稍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