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詹氏又觉着在陆秉之似乎也不像是外人说的那般对胭丫头上心。若是真上心真敬重喜爱这个妻子,如何会不一块儿过来,不肯给胭丫头撑着份儿脸面呢?
还是说,是崔令胭自己拦着没叫陆秉之跟着过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詹氏就将其压了下去。世间女子哪里有不想叫自己的夫君在亲戚长辈面前给自己脸面,更何况陆秉之还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胭丫头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事来。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丫鬟回禀,说是姑奶奶带着宁寿侯府二姑娘来府上了。
吴老夫人听着这回禀,就知道是女儿带着二房的崔令音,绍哥儿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过来了。
她拍了拍崔令胭的手,对着崔令胭笑了笑道:“自打你母亲嫁进侯府就从未回过娘家,我也有好些年没见她了,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是不好。”
“还有你那堂姐,之前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位,自小养在嫡母名下,如今却是眼看着就要嫁给绍章,成了你的表嫂了,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想都想不到,谁能想到咱们戚家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我这当祖母的还要特意来京城参加孙儿的婚事,而胭丫头你,更是比你表哥早成婚,甚至还嫁给了陆世子,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
说话间,外头有丫鬟打起帘子,戚氏和崔令音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
戚氏和吴老夫人母女相见,自是忍不住落泪,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转过来。
崔令胭起身挨着戚若柔坐了,叫戚氏和吴老夫人坐在一处。
这时,崔令音才上前福身请安。
崔令胭的视线落在崔令音身上,今日崔令音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件粉蓝色绣栀子花褙子,袖口拿金线绣着花草纹路,嫩绿色绣着小朵牡丹花的八幅湘裙,缓步过来仪态端庄,却又不显得高高在上,最是长辈们喜欢的那种样子。
果然,吴老夫人见着她这般打扮,又福身行礼,心中虽知道崔令音是庶出可见着她这般仪态,也觉着和嫡出没什么两样了。关键是娘家还愿意帮衬绍哥儿,绍哥儿靠着这份儿人情才进了国子监,倘若这崔令音日后不因着帮衬过绍章而觉着自己有了份儿功劳,不将戚家放在眼中,那这个孙媳妇倒也不亏。
崔令胭见着吴老夫人眼底流露出来的种种情绪,又见着崔令音在老夫人面前露出恭顺乖巧的样子,心中也觉着老夫人方才那话很对,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叫人料不到。
在她来京城的路上,她也想不到如今她嫁给了陆秉之,而崔令音却是成了戚绍章未婚的妻子,过些日子就要完婚。
想起梦中种种,崔令胭更是一阵唏嘘,更庆幸自己没有像在梦中那般被崔令徽算计,嫁给戚绍章,被人轻贱欺负早早便去了。
如今换成崔令音嫁给戚绍章,也不知外祖母和舅母会不会满意这门婚事,还是说会和对待她那般处处挑剔,最后崔令音和戚绍章也变得夫妻不和叫人看了笑话。
吴老夫人很是慈爱,对着崔令音这个注定要过门的孙媳妇表露出格外的喜欢和疼爱来,当场就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质细腻的翡翠镯子当作见面礼给了崔令音。
崔令音福身谢过,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热闹。
中午几人一块儿用了午膳,喝茶闲聊后老夫人有些乏了,戚氏和崔令胭这才起身告辞,老夫人格外喜欢崔令音,将崔令音留了下来对陪她一会儿,所以从戚宅出来的路上,只有戚氏和崔令胭母女二人,还有戚氏身边的江嬷嬷。
之前承恩公老夫人寿宴戚氏称病没去,这还是戚氏那件事后头一回见着崔令胭这个女儿,见着陆秉之没来,又听说他身子有恙,戚氏当着詹氏她们的面不好问,这会儿却是出声问了出来:“怎么之前还听说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了,今日你外祖母来了倒是病了,可真是巧?”
“胭丫头,娘虽往日里有些地方对不住你,可也要劝你一句,这男人啊,若是不将你娘家的亲戚放在心上,连这点儿体面都不肯给你,那这样的喜欢都是浮于表面的,若是叫人知晓了,胭丫头你这个世子夫人哪里还有什么颜面,没得要被人笑话。”
“所以等世子身子好些,胭丫头还是带着世子来给你外祖母请个安,最起码叫她老人家瞧瞧自己的外孙女婿是何等一表人才,也算是你们当晚辈的对老夫人的孝顺了,外人知道了这事儿,你面上也有光不是,往后参加宴席,那些高门大族的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娘也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了,你可别不放在心上,由着世子的性子,若是长此以往世子不仅不将你娘家亲戚当回事,也不会将你这个妻子放在心上,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就迟了。”
崔令胭听着戚氏这话,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什么。戚氏见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心中颇为憋屈,可她也知道崔令胭的性子,觉着她如今以为陆秉之喜欢她,便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兴许正是为着这份儿喜欢才不敢劝陆秉之,由着陆秉之随便对待娘家这些人,如此轻慢她也全当不知道。
她心中觉着多劝也无用,等日后崔令胭忍受不了陆秉之的这份儿轻慢,这才会想起她的话来,才会心生后悔呢。
这般想着,戚氏倒是盼着这一日早些来。要不然,女儿如今处境极好就以为自己在卫国公府立住脚了,没得张狂起来,连她这个生母都不放在眼里,揪着过往那些事情不放,叫她这个当娘的人前人后都矮了一等。
若有那一日,才是他们母女缓和关系的机会。总要她知道,娘家才是嫁出门的女子最大的倚仗。
......
皇宫,明德殿一间狭小的偏殿中。
崔令徽揉着肿胀发疼的膝盖,眼底俱是恨意,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玉兰一边给她涂抹着伤药,一边哽咽着道:“姑娘,淑嫔娘娘如此作践姑娘,姑娘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要不然姑娘还是求一求殿下,若殿下愿意护着姑娘半分,姑娘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第113章 懊悔
听着玉兰这话,崔令徽眼底愈发多了几分难堪和狼狈,她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带着几分苦涩道:“殿下哪里会护着我这个侍妾,不仅不会,殿下还会觉着是我这个祸害害得淑贵妃娘娘被皇上降为了淑嫔,在几个皇子里失了颜面,身份低了一层呢。”
“要不然,我进宫这么些日子了,殿下竟是来都没来我屋里,我每日在淑嫔那里立规矩被娘娘作践,殿下有时过来给娘娘请安岂会瞧不出我的狼狈,可他何曾开口帮过我半分,劝过娘娘一句?”
崔令徽说着,眼底满满都是恨意和后悔。
前世她以为陆秉之这个夫君待她冷淡不给她体面就足以叫她难堪以至于心生恨意,甚至因着不甘和萧则私下里有了首尾。可到了今日这般处境,她这才发现那般叫她难以忍受的日子比起如今的狼狈卑贱来,却是她求都求不得的。
心口的酸涩懊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茫然地望着殿门前的方向,看不清出路。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玉兰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忙将崔令徽的
裤腿放了下来,替她理了理衣裳,高兴道:“定是殿下过来瞧姑娘了,姑娘一定要放下身段好生求一求殿下,若殿下肯帮着姑娘半分姑娘才能有条出路。”
玉兰说着,小心翼翼将崔令徽扶了起来,想着二皇子性子高傲又自卑,嘴上虽不说可心底最是受用姑娘这般侯府嫡女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了。
姑娘如今的处境已经容不得再顾忌那些脸面了。
只是她才刚扶着崔令徽走了两步,帘子就被人打了起来,进来的人并非二人以为的二皇子萧则,而是萧则身边的侍妾秋宁。
秋宁一身粉白色绣芙蓉花宫装,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簪子,脸颊嫣红气色极好,虽同样都是侍妾,可看起来却是没有崔令徽的半分狼狈。
她见着崔令徽苍白的脸色,扶着玉兰的手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带着几分同情道:“妹妹今日侍奉淑嫔娘娘不周被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定然伤得不轻,还是快些坐下吧,这般疼痛哪里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儿,才特意过来给妹妹送瓶伤药的。毕竟,咱们姐妹同是殿下的侍妾,过些日子搬去皇子府,上头便要有个出身尊贵的主母了,自然是要互相帮衬互相提携的,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秋宁一口一个妹妹,又说自己和崔令徽同是萧则的侍妾身份相当,直将崔令徽气得几乎要晕死过去,甚至想开口讽刺秋宁一句,她一个宫女卑贱之人,如何能和她这个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相提并论,在她心里,秋宁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话到嘴边滚了滚,崔令徽到底是将这些话全都咽了下去。
听说这秋宁惯会伏低做小卖弄风情,在萧则面前倒是有几分脸面,萧则身边几个女子,如今活下来的就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