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视线又落到柳姨娘身上,开口道:“父亲这话胭儿就听不懂了,胭儿正是因着顾及孝道,这才不想问您为何为着一个妾室对正妻动手。想着您和母亲的事情自然是该祖母这个当长辈的处理,胭儿为人女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宽慰宽慰被父亲掌掴失了颜面的母亲,难道这般行事便是不顾孝道?”
宁寿侯印象里崔令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温柔恭顺,哪怕叫隔房的堂姐崔令音在她手中吃了亏也只觉着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手段。崔令胭能够有如今的体面都只因着嫁入卫国公府这般高门,要不然,哪怕她是侯府嫡女,如今在这府中怕是日子过得连个庶女都不如。
更别说,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前这般硬气摆架子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宁寿侯只觉着崔令胭这般说话就是在损他的颜面,哪怕这话有几分道理也依旧是仗着世子夫人的身份在娘家摆架子。
戚氏小门小户出身,他本就有些看不上,如今女儿嫁去卫国公府,回了娘家就能给戚氏这般撑腰吗?
见着儿子沉下脸来,翟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呵斥道:“行了,你送柳姨娘回去,再叫小厨房煮碗安神养胎的汤药,叫胭丫头去宽慰宽慰戚氏吧。”
宁寿侯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见着一旁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柳姨娘,本想拦腰将人抱起抱回住处,可到底还要顾忌脸面,只示意了身边的两个嬷嬷,将柳姨娘扶着出去了。
他自己则跟在身后出了屋子。
见着他离开,翟老夫人才对着崔令胭道:“你父亲这么些年都盼着再有个子嗣,大夫又说柳姨娘这胎有七成是个儿子,他自然上心得紧,你也别怪你父亲。”
“你母亲这回受了委屈,想来也是阴差阳错凑巧了,你先去宽慰宽慰她,等明日我叫你父亲去给你母亲道歉赔罪。”
崔令胭点了点头,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
去。
碧柔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开口宽慰道:“少夫人也别动怒,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这些年少夫人不在京城没在侯府住着,只听说柳姨娘得宠,今日怕是才头一回见着。”
“别说少夫人气不过了,奴婢也没见过这般宠着一个妾室的。不过老夫人那句话也对,这些年侯爷都盼着再添一个子嗣呢。”
碧柔没有多说,可崔令胭如何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弟弟崔慎泊娘胎里便不足身子一直孱弱,这些年虽将养着没出什么大事,可比起其他高门大族康健的子嗣,自然是比不过的。
父亲本就宠爱柳姨娘,如今柳姨娘又有了身孕,大夫还说了是男胎,这七成的宠爱也成了八成甚至九成了,自然是处处看不惯出身小门小户的继妻戚氏。
只怕旁人越拿柳姨娘出身低贱说嘴,父亲心中就越向着柳姨娘一些。
崔令胭带着碧柔一路到了翠微院,才到门口就听着屋里传出一阵哭泣声。
“柳氏不过一个贱婢,出身又那般不干净难道还想着凭着那张脸和肚子里的那块儿肉就能踩在我这个主母头上吗?别忘了,胭丫头如今可是陆秉之的妻子,这孩子虽和我不亲,可难道能看着我这个当母亲的被一个卑贱的妾室欺负吗?”
第116章 宠妾灭妻
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崔令胭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面上不辩喜怒,想起这位姑娘自小被夫人送去外家母女感情本就不如寻常人家亲近,今日能赶过来一趟怕也是为着顾全孝道,若叫她真心替夫人委屈心疼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般想着,丫鬟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道:“奴婢给三姑奶奶请安。”
她特意扬高了声音,叫屋里哭诉的戚氏能够听到。
崔令胭对她微微点头,抬脚带着丫鬟碧柔往屋里走去。
戚氏见着女儿回来,又见着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此时心中着实心绪复杂,她的眼睛哭的红肿,脸颊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痕此时已有些发青发紫,看起来着实骇人,可见宁寿侯为着柳姨娘对继妻动手之时没打算留半分余地。
崔令胭缓步上前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对着戚氏道:“我听说您和父亲起了争执父亲甚至对您动了手,女儿心中担心便回来看看。”
她回过身去从碧柔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里头装了只细腻莹润的瓷白药瓶,她取出药瓶放在桌上,对着江嬷嬷吩咐道:“这药膏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嬷嬷可给母亲每日涂抹三次,免得留下疤痕。”
不等江嬷嬷开口,她又道:“小厨房可煮了安神的汤药,母亲受了惊吓心绪不定,该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一觉才是。”
崔令胭说得看似贴心,可听在戚氏耳中却太过场面了一些,哪里有当女儿的对生母的半分心疼。
甚至,她的一双眸子都没有半分心疼和恼怒,并未想着给她这生母做主出气。
戚氏本就心中难受,脸颊上也火辣辣疼的厉害,这些疼便罢了,关键侯爷这一巴掌叫她这个继妻在侯府众人面前没了脸面,打碎了她这些年强撑着的体面,这些委屈如何是一碗安神的汤药能够安抚的?
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还这般待她,叫她心寒。
这般想着,戚氏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哽咽着道:“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见着你父亲这般待我,难道就只会吩咐下人去煮安神汤,给我拿些药膏吗?你如今嫁给了陆秉之当了这个世子夫人,身份不同,在你父亲面前说话也有几分份量,怎不真心替我这个生母想想,叫你父亲莫要宠妾灭妻,将柳氏腹中的那块儿孽障给除去了!”
戚氏心中恨毒了柳姨娘,此时说话也没了半分顾忌,她说完这话,视线便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崔令胭,沉声道:“胭丫头你也不想要一个庶弟吧?再则你父亲如此宠妾灭妻的事情传到外头去,叫世子心里头有了芥蒂看低了你,你婆婆和窦老夫人那里也会有了想法。”
“所以胭丫头你定要想想法子,不能叫柳氏生出这个孽障来!”
屋子里静了片刻,崔令胭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戚氏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时,这才开口道:“您说笑了,女儿哪里有那份儿本事。您怕是不知道,方才父亲见着女儿也训斥了女儿一番,女儿自小不在府里长大,哪怕是如今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只怕也不及那柳姨娘腹中的胎儿半分,如何能劝得动父亲呢?再说,父亲盼这一个子嗣盼了多少年,女儿难道能打杀了柳姨娘,连带着叫她腹中的胎儿一块儿没了吗?母亲就这般难为女儿,想要女儿背上个容不得庶弟妹的名声?”
崔令胭说得毫不留情,眼底也满满都是讽刺。
戚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见着崔令胭带着不屑和嘲讽,像是将她能看透的目光,她一时猛地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忙拽住了崔令胭的手,哽咽道:“娘一时气恼说错话叫胭丫头你误会了。可胭丫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这般宠妾灭妻,宠着柳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儿吗?若这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便罢了,一个庶女而已不值当娘上心,也威胁不到娘和你弟弟。可若是个庶子,依着你父亲对柳姨娘那张脸的喜欢,这庶子说不得要当作嫡出的教养,没得威胁到你弟弟在府中的地位,胭丫头你就真忍心吗?若泊哥儿有那样一个身子康健的庶弟,怕是愈发不被你父亲待见了。”
“好孩子,哪怕是为着你弟弟,你也给娘想想法子,替娘解了这个难题吧。”
崔令胭这回没有说话,只抽回了戚氏握着的手,对着戚氏道:“因着父亲母亲的事情祖母怕是也受了惊吓心中烦忧,母亲喝了安神汤好生歇着,女儿去祖母那里宽慰宽慰祖母,不然旁人要说女儿不孝了。”
崔令胭说着,不等戚氏开口,就福了福身子转身朝外走去。
碧柔也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跟着崔令胭出去了。
戚氏见着她们主仆离开,心中愈发气恼委屈,用力将桌上的茶盏全都一股脑推到地上,哭诉抱怨道:“她这哪里是因着心疼我专门回府,不过是走个过场叫人挑不出她的错处不能给她安上一个不孝的名声罢了。”
“被侯爷打了一记耳光落了脸面的人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她都没在屋里坐坐宽慰我一番,竟拿老夫人当借口告辞离开了,她对我哪里有半分的孝顺和在意?”
戚氏说着,见着江嬷嬷手中拿着的白瓷药瓶,气恼之下一把夺过来就摔在了地上,瓷瓶碎裂,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药香。
戚氏盯着砸碎的瓷瓶良久都没有出声,好半晌才拿起帕子捂着嘴,痛哭出声。
崔慎泊听到消息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进屋时见着的就是这一片狼藉。
戚氏见着儿子,哭得愈发止不住了。
“泊哥儿,你父亲靠不住,你姐姐也记恨我这个当娘的,如今这满府上下只有咱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崔慎泊不用问听着这几句话也能猜到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