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胭点头应下,起身从屋里退了出来,也没再去翠微院告辞就带着碧柔一路出了宁寿侯府,乘坐马车往卫国公府去了。
她刚离开,翟老夫人便派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叫人将柳姨娘接了过来,住进了樨兰院。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甚至是崔令胭开口和老夫人提议的事情也传了开来。
一时间,有人诧异有人不解,心中着实是觉着稀罕。
这世上哪里有帮着生母瞧不起的妾室稳住肚子里的孩子的。更不用说,今个儿戚氏还丢了这般大的颜面。
三姑奶奶哪里是回府安抚宽慰大夫人这个母亲,分明是给大夫人心上添堵呢。
大夫人听到这消息,还不知要气成个什么样子呢。
正如底下的人所想,戚氏歇了一觉醒过来,好不容易平复下了心绪稍微用了些膳食,就见着丫鬟脸色古怪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本就心中不痛快,见着丫鬟这般支支吾吾,当即就沉下脸来,斥责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这般支支吾吾叫我这个当主子的猜不成?”
丫鬟瑟缩一下,也不敢瞒着,只能将柳姨娘搬去樨兰院住的事情说给了戚氏听。
戚氏一听这消息脸色就变得铁青,猛地一拍桌子,满是恼意道:“侯府就是这般欺负儿媳妇的吗?老爷今日为着柳姨娘下了我这个正室的脸面,婆母不帮着我便罢了,竟不顾我的体面将柳姨娘接去樨兰院住着。”
“怎么,她是怕我忍不住害了柳姨娘腹中的那块儿肉吗?”
戚氏觉着之前侯爷打了她一记耳光,叫她羞辱难堪,可如今婆母翟老夫人这番举动却更叫她难堪,几乎将她能气晕过去。
谁能想到,老夫人竟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见着丫鬟似乎还有话要说,戚氏沉声道:“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支支吾吾藏一半说一半做什么。”
丫鬟这才低声道:“府里都在传,说,说这法子是咱们三姑奶奶提出来的,老夫人以崔家子嗣为重,便听了三姑奶奶的话派人将柳姨娘接去了樨兰院住着。这会儿府里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
丫鬟说完这话,见着戚氏半天都不动,一张脸气得铁青,着实骇人。
她心中一寒,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生怕夫人将心中的火气撒在她身上。
“这个孽障!她是恨不得将我这个当娘的给活活气死呢!”
戚氏气愤之下,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江嬷嬷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她挥了挥手叫跪着的丫鬟下去,这才带着几分哽咽道:“三姑奶奶这般,可见是心中还记恨您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老奴还奇怪依着三姑奶奶的性子,她和夫人这般疏离,怎就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就赶回府了,只以为是姑奶奶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才回来这一趟,如今却明白,姑奶奶这是有旁的心思,想名正言顺给夫人您这个当娘的添堵呢。”
江嬷嬷说完这话,又露出几分悔意和不安来,跪下请罪道:“夫人恕罪,是奴婢情急之下一时失言了,夫人莫要将奴婢的这番话放在心上。兴许,兴许姑奶奶是真心替夫人着想呢,这世上当女儿的哪里有这般为难自己生母的,姑奶奶必是好心办了坏事。”
戚氏听她这般说,更气的厉害,认定了崔令胭回来这趟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是借着这机会羞辱报复她这个生母呢。
一时间,戚氏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心中更是觉着崔令胭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她的,不然怎就这般向着一个外人,故意羞辱气她这个当娘的。
“你伺候了我这么些年,自然是替我着想的。这些话虽难听,却也实在,我又如何会怪罪你。要怪就怪那个孽障,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嬷嬷没有出声宽慰,起身扶着戚氏进了内室,心中生出几分快意来。之前她去卫国公府的时候三姑娘损了她的面子,她就要搅和的夫人和她这个当女儿的半点儿都不亲近,最好是怨恨上她这当女儿的。
若是夫人闹腾开来,或是气出个好歹来缠绵病榻,她崔令胭说不得也要背上个不孝,抬举姨娘报复自己生母的坏名声。
翠微院这边是如此反应,消息传到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耳中,二人却觉着崔令胭这哪里是羞辱报复戚氏,分明是将柳姨娘这个烫手的山芋给了老夫人,给戚氏这个当母亲的解围呢。
这孩子面儿上瞧着清冷,不将戚氏这个生母放在心上,实际遇着事情,还是要帮着戚氏的。
更叫人感慨的是,戚氏这般性子,竟生出个这样玲珑心思的女儿来。
好在是自小养在外家,要不然,老夫人怕是自小最宠着这个孙女儿了,说不得因着这个孙女儿,长房是愈发要压着其他两房了。
戚氏这个嫂嫂也是个眼盲心瞎的,这般好又懂事还心思通透的女儿,怎就不好好疼宠,反倒是处处怪罪不喜呢。
......
碧岚院
二姑娘崔令音从丫鬟嘴里听说了这事儿,脸色变了变,良久才道:“几个堂姐妹里,倒是三妹妹这个自小不在侯府长大的最是城府深又有手段呢。她能想出这个法子,还敢和祖母提起不怕被大伯母怪罪,实在是叫我这个当堂姐的不得不佩服。”
“我和崔令徽都比不得她,也怪不得如今最体面,当了世子夫人的是她崔令胭了。”
落雪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忍不住道:“姑娘也不比三姑娘差什么。三姑娘自小养在戚家,如今这般风光不过是老天眷顾,恰好将大姑娘不要的婚事叫她顶了去罢了。姑娘若不是......”
她本想说姑娘若不是庶出的,而是和三姑娘一样是嫡出,婚事落在姑娘身上未必不会得世子喜欢。
崔令音嘴角露出几分苦涩和自嘲来,视线落在落雪身上,直看得她心中一虚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时,她才开口道:“往后这些话就莫要说了,如今咱们讨好她都没机会,何苦说这些得罪人的话呢。若是传到三妹妹耳朵里,没得又要得罪人了。”
落雪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也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嘴快说出这番话来。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姑娘放心,奴婢再不敢说这些了。”
崔令音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感慨道:“记着便好,不管怎么,我如今虽比不得三妹妹,却比大姐姐要体面,该知足才是。”
“若是落得大姐姐那般为人侍妾还要借着其他侍妾的手将自个儿大丫鬟送去男人床榻上的地步,才是真正没了体面,叫人耻笑唏嘘呢。”
......
马车从侯府巷子里出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回了卫国公府。
崔令胭先去了窦老夫人那里一趟,老夫人猜到侯府发生了事情,却也没问她细节,只问了她几句翟老夫人身子可好,就放她回了松雪堂。
她进去的时候陆秉之正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着她进来,随口问道:“侯府可是出什么要紧的事了,怎还特意派人来叫你回去一趟。”
崔令胭也没想要瞒着,将事情简单解释了,又将自己的法子说给了陆秉之听。
陆秉之听完之后先是一愣,
随即勾了勾唇角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就是不知你母亲会不会领你的这份儿孝心了。”
毕竟,戚氏那般脾性,大抵是不会觉着崔令胭如此提议是对她好,反倒是觉着崔令胭是借着柳姨娘的事情在报复她这个生母。
崔令胭听他这般说,毫不在意笑了笑道:“依着母亲的性子,我不这般提议叫柳姨娘住到祖母那里,她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呢。到时候,若是被柳姨娘算计了,那才是百口莫辩说不清楚呢。”
戚氏在后宅多年,可手段却没有多少,总觉着自己是正室就该压着柳姨娘一头,容不得柳姨娘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可在她看来,如今满府都盯着柳姨娘的肚子,不仅是父亲还有祖母翟老夫人,在今日柳姨娘被戚氏责罚动了胎气父亲和祖母的处置就足以证明戚氏哪怕想要动手也失了先机了,柳姨娘和腹中的孩子真就成了个烫手山芋。
倘若柳姨娘出了半分差池,头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戚氏这个主母。
所以,她这般行事已经是权宜之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戚氏若不体谅她也无所谓,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来叫她心烦就好了。
自打进京,她也厌烦了侯府那一家子,如今只想清清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想法在外人看来虽有几分不孝,她却并不心虚。毕竟,侯府可没教养过她,更没怜惜疼爱过她半分,不然那个梦里的她也不会那般凄惨早早就没了性命。
因着十月怀胎的生恩,她才肯帮着戚氏想出这个法子来。若她不领情只会恼怒怪罪她,往后她是再不会插手这些事情了。
这般想着,崔令胭淡淡道:“闹不闹的不烦到我这个当女儿的身上就好,我这也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就先这般提议了,幸好祖母也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