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容得下,是怎么个容法,若是容不下,这婚事眼看着也没几日了,这会儿闹翻了没得叫人看笑话,传遍整个京城,音丫头的婚事只怕又要耽搁了,说不定老夫人气恼之下,寻个连戚家都不如的门第随随便便就将音丫头给嫁出去了。
文姨娘能想到的,崔令音也能想到。
她的处境她自己清楚,所以崔令音听到沈氏的事情,心中难受愤怒,却是从未动过要退了婚事的想法。
她缓了缓心神,开口道:“婚事自然是要继续的,可他戚绍章从未和我提过这沈氏,更别说如今沈氏挺着大肚子寻到京城来了,这是凑巧今日被落雪撞见听到了一些话,这才探听出这些消息来。若是落雪今日没出去,叫那沈氏偷偷找到戚绍章,戚绍章是不是瞒着我要将人安置在外头,当个外室了?”
“与其将人当个外室叫他时常惦记着,倒不如过了明路,直接将人接进府里当个妾室,给我这个主母敬茶立规矩。”
“至于她肚子里那块儿肉,咱们总有法子弄掉的。不管如何,总不能多出个庶长子或是庶长女来恶心我,叫人编排议论笑话我崔令音一辈子!”
文姨娘想了想,迟疑一下,开口提议道:“音丫头,事情既是戚少爷惹出来的,不如叫他亲自处置了。我寻思着这戚少爷的脾性,也不是那等瞧着美色,狠不下心来的。若沈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音丫头你嫁去戚家岂不更省心些?免得脏了自己的手,落下把柄来。”
崔令音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虽和戚绍章相处不多,可也多少了解他的性子,若我真逼他这样做了,他多半会做,可也会在心中存了嫌隙和疙瘩,怨恨我这个正妻一辈子。”
“到时候,我在戚家才是处境艰难呢。倒不如容下这沈氏,戚家就亏欠了我,凡事都要忍让我三分,这样岂不更好?”
第121章 上门
翌日一早匆匆用过早膳,吴老夫人便吩咐门房的仆从安排马车,詹氏有心想劝,可见着婆母铁了心要去宁寿侯府,只能交代女儿戚若柔好好待在家里,她则陪着婆母一块儿去侯府一趟,免得真闹出什么大事来反倒是坏了两家的情分。
马车驶出戚宅所在的巷子,约莫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宁寿侯府。
门房的婆子是见过戚宅的马车的,见着马车停下来,忙上前迎了上去,隔着轿帘福身请安道:“老奴见过舅太太。”
帘子打起,先下了马车的正是詹氏,可詹氏回身亲自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下了马车,婆子是打听到昨日府里发生的事情的,心里头咯噔一下,当即就猜到了这老夫人怕就是前不久来京城的吴老夫人,府里大夫人的生母。
她面色微微一变,对着不远处站着的儿媳使了个眼色,儿媳也是个有眼力的,忙不迭跑进府里,一路去樨兰院将亲家老夫人和舅太太上门的消息回禀给了翟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着她的回禀,微微蹙了蹙眉,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两家结成亲家多少年都不走动,亲家母这趟上京也没来得及来咱们府上做客,今日倒是上门了,难不成是听说了什么,想着给老大媳妇撑腰做主的?”
“不过她只怕失算了,这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闹不动手的,老大续娶戚氏这么些年,膝下连个庶女庶子都没,如今好不容易柳姨娘肚子有了动静,难不成他们戚家还拦着不叫柳姨娘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想要落掉咱们崔家的这一点儿血脉?”
戚氏昨日失了颜面听到亲生女儿提议老夫人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住着,又生了一场气,这会儿是真病了,早起没过来请安,只派了贴身的江嬷嬷过来告罪。
这会儿在屋里陪着老夫人说话的是二夫人卞氏。
卞氏听出婆母的语气不好,想着昨个儿大嫂戚氏丢了那么大的脸,心里头也分外快意,想到上门的是戚家吴老夫人还有舅太太詹氏,她出声道:“老夫人亲自上门了,要不然派人叫音丫头过来一趟,毕竟长辈上门,她一个当晚辈又即将嫁进戚家的姑娘可不好躲在自己院里。”
“再说,若是气氛僵了,音丫头这个未来的戚家孙媳妇也能劝着吴老夫人一些,免得彼此生出嫌隙徒增尴尬。”
翟老夫人知道卞氏的意思,点了点头,吩咐侍立在身边的大丫鬟玳瑁道:“你去叫音丫头过来一趟,就说亲家老夫人和舅太太登门了,叫她过来给长辈们请个安,也一块儿说说话。”
玳瑁应了声是就领命下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崔令音就带着丫鬟落雪到了樨兰院。
隔了一盏茶时间,外头就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吴老夫人和舅太太到了月洞门处。
翟老夫人不喜吴老夫人上门,可到底还是自持高门大族最是重规矩,示意了卞氏一眼,叫她带着崔令音去迎一迎免得叫人觉着他们宁寿侯府看不起人故意摆架子。
卞氏点了点头,带了崔令音出去迎了,过了一会儿外头帘子打起,卞氏领着吴老夫人和戚氏走了进来,崔令音则跟在几人身后。
彼此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吴老夫人没喝几口茶就开口道明了来意:“昨个儿我听说侯爷和我那女儿因着一个妾室起了争执,侯爷竟是动了手,还打了自己媳妇一巴掌,叫她丢了好大的脸面,我又是担心又是心疼一整晚都没合眼,早起匆匆用过早膳就急忙上门了,想问问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还透着几分尴尬,好似方才寒暄客气彼此关心都是假的。
翟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悦,想着这吴氏还真是小门小户当家当习惯了,以为自己还是在小小戚家说一不二的老夫人呢。这会儿到了侯府,问话问得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竟存了几分质问之意,当他们宁寿侯府也是和戚家一样的门第呢。
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快,强扯出几分笑意来,道:“亲家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架不动手的,昨个儿也是老大太过在乎柳姨娘腹中的孩子一时间生出误会来,这才在气头上动了手,我也骂过他了,还叫人往翠微院送了好些补品,也叫他过去道歉赔不是,这夫妻之间的事情说起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亲家母若是再晚来几日,他们二人说不得就和好了,哪里有咱们两个当长辈的坐在这里特意讨论的机会?”
翟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甚至有些刻薄,话里话外都在说吴老夫人这般着急上门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哪家的夫妻没有些矛盾,若是一出了事情娘家人就上门,这也太不像话了。
吴老夫人一向在戚家说一不二,被翟老夫人这么一挤兑,当即脸色就涨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
卞氏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别恼,婆母也并非是说老夫人不该上门。亲家老夫人上门阖府都高兴呢,只是大嫂都嫁进侯府这么些年了,胭丫头都出嫁了,泊哥儿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又不是刚嫁人的新妇和夫君吵嘴闹架了还要娘家人过问撑腰,这传出去岂不在京城成了个笑话被人编排议论?”
“再说,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了,那只是个误会,大嫂照顾泊哥儿都有些精力不济,如何敢叫她这个主母照顾怀孕的柳姨娘,婆母也是心疼嫂嫂这个儿媳,所以才听了胭丫头的提议将柳姨娘接进樨兰院叫婆子丫鬟照看着,免得大嫂受累了。”
“老夫人尽管安心,别说柳姨娘肚子里怀的不一定是个儿子,纵然是,也只是个庶出,侯府规矩大最重嫡庶,是万万不可能叫一个庶子越过嫡子的,这家业自然只是泊哥儿这个嫡子的,您和大嫂安心就是。”
卞氏这番话说下来,倒显得吴老夫人上门这一趟是为着外孙儿崔慎泊算计这宁寿侯府的家业了,这话吴老夫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竟一下子成了闷葫芦,到嘴边的话怎么说都不好,算是头一次领回到了这高门大族儿媳妇的厉害。
这便是女儿的妯娌吗?有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弟妹,泊哥儿身子又不好,女儿这些年只怕过得也不容易。
吴老夫人心中有些难受,甚至觉着有些难堪,原以为女儿成了这侯府的长房长媳还生下了泊哥儿和胭丫头,胭丫头如今嫁给了陆秉之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而前头那位穆氏生的女儿崔令徽仅仅当了二皇子萧则的侍妾,如此情形下戚家这个亲家也有底气和侯府平起平坐了,所以她才有底气今个儿上门来要个说法。
可这会儿她才明白,人家根本就没将她这个戚家老夫人放在心上,不然,怎会一句句都是挤兑的话,将她顶得半句都说不出来。
吴老夫人臊得慌,一张面皮都有些挂不住了,她看了儿媳詹氏一眼,詹氏心中叹了口气,到底不好叫老夫人难堪连带着叫人小瞧了戚家,忙含笑对着卞氏道:“二夫人哪里的话,什么家业不家业的,咱们两家虽是亲家,可哪里有过问这些的道理,老夫人不过是心疼姑奶奶,今个儿才想着上门看看姑奶奶,给姑奶奶带些家乡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