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哪怕她有这个心思,老天也不会叫她重来一回了。
等到用过午膳,二人陪着太后喝了茶,又去御花园里逛了逛,这才告辞从宫中出来。
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对小辈们虽也慈爱可更多的是长辈的威严,几个孙辈虽表面孝顺,可实际上和她这个祖母并不如何亲近。
之前大皇子萧瑄和大皇子妃孔氏进宫,也只请安略坐了坐,就出宫去了。
至于二皇子萧则,更是自小不和太后亲近。
所以太后这般宠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不仅将他们夫妻留在慈宁宫用膳,还叫二人陪着逛了御花园,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
淑嫔才用过午膳,就听到了这消息。
她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嘲讽道:“咱们这位太后娘娘也真是,嫡亲的孙儿不疼,反倒疼一个外孙儿,她岁数大了,也不知替自己娘家那边多想一想,多给小辈们积攒些情分,莫不是岁数大了人就糊涂了。”
淑嫔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伺候的宫女个个微白了脸,低下头不敢接话,生怕自家娘娘这些话传到外头去招来祸端。
淑嫔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可她心中到底不平,觉着陆秉之又不是天家血脉,只是太后的外孙儿,太后若是将对陆秉之的这份儿用心和疼爱用在则哥儿身上,有太后撑腰,则哥儿小时候也不会受那些委屈,如今也有个助力。
淑嫔实在是见不得太后这般偏爱一个外人,反倒瞧不上儿子这个嫡亲的孙儿。
淑宁长公主都死了多少年了,太后疼爱女儿也给足了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体面,可总要有个度才是,再如何疼爱也不该越过几个嫡亲的孙儿。
她说太后老糊涂半点儿都不为过,若这事情放在寻常的高门大族,还不知后宅如何不宁呢。
屋子里气氛凝重,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女满脸喜色过来回禀,说是二皇子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淑嫔听到儿子过来,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
自打她被降位为嫔位,没了贵妃的尊位,儿子和她就生了几分隔阂。儿子不反思自己在寿宴上做出那等事情来坏了名声,才连累她这个生母被皇上降位,反倒是怪她这些年没能得了皇上的宠爱,伴驾这么些年连半点儿情分都没攒下来,害得他这个当儿子的在皇上那里也没脸,对他连对陆秉之这个外甥都不如。
争吵过几回后,淑嫔心中虽黯然可也只能将这些委屈忍耐下来,生怕彻底和儿子闹翻了,儿子彻底和她离了心。
如今她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则哥儿这个亲儿子还能靠谁呢?她就只这么个指望了。
淑嫔含笑走到门口,见着萧则进门,很是关切地问他读书辛不辛苦,皇上这几日可有召见,即将要开府成婚了,内务府可有怠慢,皇子府一应规制可还妥当?
萧则却是脸色阴沉,径直走进屋里,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退下。
见着二皇子这般神色,伺候的宫女也不敢多留,忙福了福身子鱼贯退了出去。
淑嫔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几步走到萧则身边,带着几分关切出声问道:“则哥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想到今天陆秉之进宫,还去了勤政殿给皇上请安。
淑嫔猜测道:“是不是陆秉之去见了你父皇,你父皇一向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莫要为着这个生气。”
不等淑嫔继续抱怨,萧则就沉着脸质问道:“听说母妃今日带着崔氏去慈宁宫请安,不仅没得了太后一个好脸还丢尽了颜面,且刚出了慈宁宫就打了崔氏一记耳光,您丢下崔氏自个儿回来了?”
被儿子这般质问,淑嫔心中一阵委屈,带着几分不满问道:“怎么,可是那崔令徽和你告状了?她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以为她对我有多敬重多孝顺,我不过教训她一回她就找你告状。”
“她在太后面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真是丢脸,被那崔令胭比到了泥里,给我和你丢尽了脸面,我打她一个耳光都是轻的,若不是她,本宫哪里会失了贵妃之位落得如今区区一个嫔位?”
淑嫔越说越激动,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萧则沉默良久,突然问淑嫔:“母妃如此怨恨崔氏,定也同样怨恨儿子吧。毕竟,拿崔令徽羞辱陆秉之的主意是儿子出的,最后却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母妃心中一定觉着儿子愚不可及吧?”
淑嫔还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咙里,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没有想到儿子萧则会这般直接将心中所想问出来。
她有些激动,摇头解释道:“则哥儿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如何会怨怪你。若要怪,也是怪太后和皇上不给咱们母子脸面,宁愿亲近陆秉之这样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对咱们母子宽厚体谅几分。”
淑嫔知道儿子骨子里当真薄情,这些年对她这个生母也没多少孝顺,如今她失势怕是更叫儿子心中不快。如此处境,万不可叫儿子和她生分了。
这般想着,她眼圈一红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我今个儿也是一时没忍住才对崔氏动了手,你若是非要护着她,我往后给她些体面就是了。则哥儿万不可为着崔令徽这样一个女人和我生分了才是。”
“再说,眼看着你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郑氏进门,你不可宠着这些侍妾叫郑氏没了脸面。”
萧则听淑嫔一番辩解心中的火气消散了些,这会儿见着生母委屈落泪,又句句都是提点他,一时也觉着自己方才上门质问有些没了分寸。
就如母妃所说,他们母子彼此依靠,若是再生出嫌隙,还能指望谁呢。
萧则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崔氏哪里配叫儿子护着,不过她到底是儿子的侍妾,在外头代表的也是儿子的颜面。儿子听说最近几日母妃将她当宫女一般使唤作践,传出去外头的人还怎么议论儿子。不仅是我,母妃也会被人编排,说您对父皇废黜您贵妃一事心生怨怼。到时候,父皇怕是愈发不喜儿子了。”
“而且,儿子也想过了,崔氏到底是宁寿侯府嫡女,身后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她如今虽是侍妾,娘家外家都看低了她,可她若是有了身孕,生下皇孙,两家未必就不会想着在儿子身上下注,好堵个更大的前程。”
淑嫔没想到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些话,因着太过诧异她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犹豫出声问道:“这可能吗?崔氏成了则哥儿你的侍妾后,我瞧着宁寿侯府和镇国公府都觉着丢脸,恨不得没有这个嫡出姑娘和外孙女儿呢。”
萧则沉默了一会儿道:“崔氏若只是个侍妾自然是如此,可她若生下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也是着相了,没想着能靠着崔氏拉拢这两家。只成日里觉着父皇太过偏心陆秉之这个外甥。可实际上,父皇再偏心,难道还能叫陆秉之坐上那个位置?儿子如此看不惯陆秉之,其实已是落了下乘。倘若儿子有一日坐上那个位置,别说一个陆秉之了,这天下还不是儿子一人说了算,要收拾哪个朝堂上下谁敢忤逆置喙半句?”
淑嫔见着儿子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一般,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儿子能想开她自然高兴,可儿子这些年做的事情已经惹了皇上不快。这些日子,大皇子萧瑄常带着大皇子妃孔氏进宫给太后请安,有时候也会去勤政殿问安,皇上虽不是回回都召见,可也见过几回了。后宫甚至有人说萧瑄虽各方面都平平,生母顺妃也是因着和先皇后交好,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儿上才给了她一个妃位。可萧瑄性子温厚,坐上那个位置总比自己儿子坐上去更叫人放心。
那些话也不知儿子听到了没?
淑嫔压下这些心思,笑着点了点头:“我儿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崔氏因着之前落水得了寒症,也不知她这个身子中不中用。”
“而且,你虽有这个心思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郑氏进门后,郑氏有了身孕再叫崔氏有孕吧,多少给康寿侯府几分脸面。”
听她这般顾忌康寿侯府,萧则却是嗤笑一声,道:“儿子和寻常高门大族的公子可不一样,哪里需要讲究什么嫡子先出生才能有庶子。自然是多子多福,能叫各府都支持儿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嘴上说和儿子亲近,却是一分一厘都不出,朝堂也不见得他们为儿子说句话。他们那些门生故旧,难道都是死的?”
“而且,郑氏那性子也不是个善妒的,即便崔氏先有孕,康寿侯府郑氏多半会自己安抚好,用不着儿子操心的。”
淑嫔听他这般说,有心想劝几句,觉着儿子在这事儿上有些太过自大了。郑氏虽是丧母长女,可出身也不错,即便是嫁入皇家,也未必会伏低做小,事事顺着儿子这个皇子。
只是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方才还那般质问她,她再多的话也只能压在心底,只柔声道:“则哥儿说得对,郑氏能成为皇子妃已是福分,若半点儿不贤惠反倒是善妒,连老天爷也要看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