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嬷嬷补充道:“您若露出什么忐忑心虚叫老夫人看出来,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叫您没脸,您这侯夫人的脸面怕是愈发没了。别忘了,柳姨娘肚子里可还有块儿金疙瘩呢,这时候您若再落了脸面,柳姨娘只怕高兴的能多吃一碗饭,更不将您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
戚氏听她这样说,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忐忑,却也总算是有些踏实感。正如江嬷嬷所说,秋芷自己做下的事情,和她这个原先的主子有什么干系,老夫人要责骂要怪罪,也不该找她这个儿媳。
总归母亲和她都不会将这些算计宣扬
出去。
这般想着,戚氏也没再耽搁,带着江嬷嬷一路去了樨兰院。
刚进了屋子,戚氏就察觉到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婆母翟老夫人沉着脸闭眼坐在软塌上,手里捻动着一串翡翠佛珠。
戚氏心里头咯噔一下,缓步上前请安道:“媳妇见过母亲。”
翟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说早起身子有些不爽利,怎我这会儿瞧着你气色也还好,你这身子倒是好的利索,竟无需叫大夫进门诊治一番。”
翟老夫人这话明显是寻戚氏的不是,戚氏心里头一颤,面上也露出几分难堪来,却还是强压下这些难堪和羞恼,讪讪一笑解释道:“母亲说笑了,媳妇早起有些咳嗽,饮了化橘红炖的汤,许是理气消食便觉着好些了。”
戚氏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不知母亲传儿媳过来是为着何事?”
听戚氏这般问,翟老夫人冷笑一声,一双眸子里满是讽刺,说话更是没给戚氏留半分颜面:“为着何事你心里头不清楚吗?你真当我上了岁数真就老糊涂,只等着两腿一蹬躺进棺材,所以由着你们糊弄妄为了?”
翟老夫人这话着实有些重,不仅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唬了一跳,戚氏更是脸色一白,如何受得住老夫人这话,忙跪下来请罪道:“婆母息怒,媳妇岂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自是盼婆母您身子康健,年过百岁的。”
翟老夫人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可不敢活到百岁,活着看你这长房媳妇吃里扒外听着娘家人的撺掇任性妄为吗?”
戚氏听着老夫人这话,脑子里轰然一下,如何不知老夫人指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和母亲私下里商量的事情,如何会叫老夫人听到风声。
她脸色苍白,强撑着心中的不安含糊道:“儿媳嫁进侯府这么些年,自然先是侯府的儿媳,之后才是戚家出嫁的姑奶奶,如何敢受娘家人撺掇就任性妄为,还请老夫人明察,莫要听到些只言片语就误会了儿媳才是。”
翟老夫人听她到了这会儿还敢欺瞒狡辩,气极之下直接就将手中的翡翠串珠朝着戚氏的脸狠狠摔过去。
戚氏躲避不及,被串珠打了个正着,脸颊上立即多了道红痕,人也疼的狠狠一抽气,向后一个踉跄捂着脸颊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江嬷嬷回过神来,大着胆子上前跪在翟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息怒,夫人做了什么错事老夫人如何责罚都不为过,只您年纪大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且夫人到底嫁进侯府这么些年又执掌中馈,膝下还有一双儿女,老夫人即便看在三姑娘和三少爷的面儿上,多少也给夫人留半点儿脸面,免得夫人没颜面见人。”
翟老夫人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这些话,江嬷嬷这话虽是句句为着她的身子着想,可又如何不是拿崔令胭和崔慎泊来威胁她。
如此刁奴,翟老夫人如何能容得她放肆,听着她这话当即就怒声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说得对,看在胭丫头和泊哥儿的面儿上我多少要给你家主子留几分颜面,可处置你这样一个犯上不敬的奴才就不必顾忌什么了!”
“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上四十板子,打完后直接赶出府去,我倒要看看,我这侯府老夫人处不处置了一个刁奴!”
老夫人这话一出,很快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堵了江嬷嬷的嘴巴不顾江嬷嬷的挣扎求饶就拖着人出了屋子。
戚氏有心想求情,可看着翟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到底是不敢求一句情。
很快,板子落在人身上闷实的声音就传进了屋子,还有压抑不住的吃痛声。
翟老夫人沉着脸听着外头的声音,像是丝毫都没看见跪在地上的戚氏脸色愈发苍白的样子,还有脸颊骇人的红痕。
等到打完板子江嬷嬷被人拖出樨兰院的院子,她才对着戚氏道:“你回去吧,好好反思反思,别当了侯府的媳妇还吃里扒外为着娘家算计府里嫁出门的姑奶奶。今日我能将江嬷嬷赶出府去,若再有下回你这儿媳擅作主张,我也能叫老大给你一张休书。左右你和胭丫头也没什么母女情分,胭丫头若知你如此算计她,叫那秋芷勾引世子,想来也不会为你撑腰说一句话的!”
“行了,你回去往脸上涂些伤药,明日音丫头回门,可别叫人看出什么来叫人以为咱们侯府亏待磋磨你这个长房长媳呢。”
翟老夫人说完后,就从软塌上站起身来,扶着大丫鬟玳瑁的胳膊缓步进了内室。
戚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路沉着脸回了翠微院。
第133章 回门宴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窦老夫人挥手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遣了出去,说是有话和她说。
崔令胭心里头有些打鼓,想着昨个儿从宫中回来老夫人的心情还很好,才过了一夜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有哪个在老夫人跟前儿嚼舌根,惹得老夫人不快了。
压下这些心思,崔令胭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窦老夫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见她这般沉得住气,心中不免觉着满意,可一想着早起听到的关于宁寿侯府大夫人戚氏被翟老夫人发作下了面子甚至还动了手的事情,少不得又有几分糟心。
她叫人打听之下这才知道那秋芷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竟是戚氏在背地里唆使的,不仅如此,这里头更有吴老夫人插手。
想到孙媳妇被血亲如此算计,窦老夫人心中就愈发怜惜起来,也没叫崔令胭继续等着,开口便道:“今个儿是你那二堂姐回门的日子,按理说你和秉之也该去参加回门宴,免得旁人觉着咱们卫国公府眼高于顶,连堂姐和堂姐夫都瞧不上了,更何况其中还有戚家这一层关系。只是,今早我听说了一事,说是你那祖母昨个儿发作了你母亲,不仅拿翡翠串珠砸了你母亲的脸,还将伺候你母亲多年的江嬷嬷打了四十板子赶出侯府了。老夫人如此动怒,听说是知道你母亲和外祖母背地里撺掇秋芷勾引秉之,觉着你母亲胳膊肘往外拐,祸害嫁出门的姑奶奶。”
说完后,窦老夫人带着几分怜惜看了崔令胭一眼,问道:“所以,今日你和秉之要不要回侯府参加回门宴,你再好好想想。回去了没得糟心大半日,半点儿也不轻省。”
老夫人没有明说,可这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崔令胭微垂眉眼,想了想,出声道:“既如此,孙媳就寻个借口推了就是。”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也不必寻别的借口,就说我早起身上有些不爽利,你要留在府里侍疾,这样一来也不会叫人挑出你的不是来。”
崔令胭点了点头,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孙嬷嬷才进了屋里,出声问道:“少夫人今日可还要回侯府?”
窦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丫头也是个有气性的,不知道秋芷的事情是戚氏背地里唆使,如今知道了,我还给了她一个不去的借口,她哪里会想着侯府那些亲戚呢?”
“这孩子别看素来是个温婉的性子,可未必将那些母女情分放在心上,和那边走动也不过是顾忌礼数,不想叫人挑出错处罢了。实际上,这孩子内里和秉之是一样一样的,若是可以,她大抵就想待在松雪堂或是梧桐院,哪里都不走动呢。”
听老夫人这般说,孙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有老夫人如此怜惜心疼她,少夫人便是个有福气的,何须在乎侯府那些亲人。戚氏也真是世间少见的偏心,旁的当母亲的总会替自己女儿着想,想着女婿身边只女儿一个,最好一生一世一
双人才算一段最好的姻缘呢。可她呢,竟是背地里唆使秋芷,要不然秋芷即便有那个心思想要攀高枝儿,只怕心里头也打鼓,没胆量真就做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从清德院出来,碧柔带着几分小心问道:“少夫人,老夫人为何将屋子里的丫鬟嬷嬷全都遣出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崔令胭也没瞒着她,走了几步就将戚氏背地里唆使秋芷做出勾引陆秉之的荒唐事,此事被翟老夫人知晓昨个儿好生发作了戚氏,还将江嬷嬷打了板子赶出府去的事情告诉了碧柔。
碧柔听着脸色也是不好,之前她陪着少夫人去宁寿侯府给二姑娘送添妆时就从文姨娘口中知晓了此事,可这会儿听着还是替少夫人觉着委屈。更别说,这事情因着被翟老夫人知晓,只怕要闹大了,甚至人尽皆知。到时候,同情少夫人的少之,可背地里看笑话,觉着少夫人摊上戚氏这个生母的只怕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