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姨娘身份卑微,在那些人眼里上不得台面,可不管如何,姨娘才是世上那个不惜拿命护着她的人。
不想叫文姨娘担心,崔令音压下心中的难受,带着几分羞涩开口道:“婆母念着嫡母寻门路将夫君送去国子监的情分,并没难为过我。至于夫君,也并非之前在侯府时那般清高,待我也体贴,方才在樨兰院我都面上难堪,夫君不仅没恼怒,反倒还开口安抚我。他这般,我已是知足了。”
文姨娘听了这话,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就怕今日侯府给姑爷难堪叫姑爷心中记恨上,将火气撒在音丫头身上。
虽说事情是吴老夫人闹出来的,可男人一向是不往自家身上寻错处的,音丫头这个新妇总是更好拿捏几分。
好在,戚绍章总算还记着他是怎么进了国子监的,没叫音丫头更没了脸面。
文姨娘和崔令音这边说着话,翠微院里,戚氏坐在软塌上,面色很是难看。
江嬷嬷被赶出侯府,她没求情一句,如今翠微院里这些伺候的丫鬟嘴上虽不敢表露出来,可心里头只怕觉着她不求情实在是对不住江嬷嬷这些年服侍她的情分。
戚氏没理会底下人的心思,听着丫鬟回禀老夫人叫厨房特意给柳姨娘做了席面,说是叫柳姨娘沾一沾姑奶奶回门的喜气,还说等她生下儿子就将翡翠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她半天都没有说话,只坐在软塌上朝窗外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丫鬟敢上前回禀道:“回禀夫人,二姑娘和二姑爷已经到府里了,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这会儿二姑娘去了文姨娘那里,二姑爷去了前院慎思少爷的书房,和慎思少爷说话去了。”
丫鬟迟疑一下,揣测着问道:“姑爷和姑奶奶若是个有心的,哪怕隔着屏风给夫人请个安见个礼也是有的,夫人,咱们要不要准备起来,好歹送些贺礼才是。”
戚氏听她这样说,知道她的心思,是想着给她寻回几分颜面。
可她这个侯夫人的颜面早就没了,自打老夫人将那串翡翠佛珠打在她脸上,她就再没脸面了。
更别说,之前侯爷因着柳姨娘便对她动过手,如今她还谈得上什么脸面。
戚氏脸上难掩疲惫的姿态,好一会儿才像是有了精神,找回了神志出声问道:“胭丫头和世子可到了?”
听她这般问,丫鬟的脸色有些古怪。
戚氏一阵难堪,想到昨个儿老夫人为何发作她的事情如今只怕已经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她的脸就有些火辣辣的。
丫鬟也不敢看她的笑话,小声回道:“碧柔已来过了,和老夫人回禀说是卫国公府窦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世子夫人要留在府里侍疾,今个儿就不过府参加回门宴了。”
戚氏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突然间整个身子都矮下去几分,露出几分难掩的脆弱和落寞来。
戚氏开口道:“她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不过来,故意给戚家,给我这个母亲难堪呢。”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世子身边总归不能只她一个正妻,如今她独自占着世子的恩宠就罢了,等往后有了身孕,总有不方便的时候,难道还能不叫世子身边有新人?我这般安排,也是真心替她着想,秋芷肯定记着本分,不敢和
她争抢世子的宠爱的。”
戚氏自顾自说着,看起来有几分魔障。
丫鬟见着这情形不敢插嘴,更不敢上前宽慰,只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也真是耳根子太软了,怎就听了吴老夫人的话呢。若能和世子夫人缓和关系,便是老夫人这个婆母也不会轻易叫她难堪,总要顾忌着世子夫人的想法的。
如今这般,说句不敬的话,倒是咎由自取了。
见着夫人这般模样,丫鬟也只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戚氏独自坐着,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夫人,二姑爷和二姑奶奶过来请安了。说是夫人既然有恙顾忌小辈的身子当晚辈的自该感激,只是身为晚辈总要过来问个安,哪怕是隔着屏风说几句话才安心。”
戚氏下意识放在脸颊上的手放了下来,隔着屏风和崔令音和戚绍章说了几句话。
又命丫鬟拿了两样贺礼给两人。
待二人退下,戚氏不仅没有觉着舒坦,反倒是觉着被小辈们看了笑话。这般大的事情,音丫头和绍章如何会不知晓,方才隔着屏风问安说话,不知心里头如何想她这个长辈呢。
尤其是绍章,不知如何看待她这个姑母呢?
中午时老夫人叫人在亭子里安排了席面,众人正用着午膳,突然有个穿着杭绸褙子的嬷嬷急匆匆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翟老夫人蹙了蹙眉,出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话就说吧。”
嬷嬷看了戚绍章一眼,坐在戚绍章身边的崔令音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脑海里飞快闪过些什么,只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那嬷嬷一股脑道:“回老夫人的话,侯府门口方才跪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说,说是在南边儿时伺候过戚少爷的。老奴怕她跪久了出个什么事,劝又劝不动,只能大着胆子过来将此事回禀老夫人。还望老夫人有个示下,要不然门口跪这么个人招来非议,不知要生出多少揣测来呢。”
第136章 容下
翟老夫人脸色阴沉,视线往戚绍章和崔令音那里瞅了瞅,吩咐道:“将人领进府里来,我倒要听听,这女子当真是我们这位新姑爷身边的旧人?既这般情深,当初怎不一块儿带着到了京城,也不和侯府提一嘴,这会儿跪在外头不是叫京城上下都看咱们侯府的笑话吗?”
崔令音想要开口阻拦,可翟老夫人铁了心思,很快就有婆子将人领了进来。
来人正是在客栈住了好些日子的沈氏,肚子隆起,刚一进来视线就定定落在坐在崔令音身边的戚绍章身上,还未言语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戚绍章见着是她,脸色也是一变,竟是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他这般失态不用旁人问,在场的都知道这沈氏肚子里怀着的定是戚绍章的孩子。
翟老夫人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倒不是她多疼崔令音这个庶出的孙女儿,而是她再如何瞧不上,崔令音也姓崔,代表着宁寿侯府的脸面。
詹氏和戚绍章都没提起过这事儿,如今人寻上门来,翟老夫人只觉着侯府的颜面被戚家踩在了脚底下,丢脸都丢尽了。
“绍章,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成婚前怎不说一嘴,莫不是想着先哄骗着将音丫头娶进门,再如此膈应我们侯府。可真是好本事,竟挑了你们回门的日子跪在我们侯府门前,侯府顾忌着两家情分,可也不是如此叫你们戚家算计羞辱的!”
翟老夫人的话音落下,戚绍章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来。
沈氏脸色也是一白,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翟老夫人面前,哭诉解释道:“老夫人恕罪,妾身是偷偷跟着老太太进京的,乘坐了旁的船只,到了京城也只住在外头客栈里,并非是想着给主母添堵,妾身人微身贱,如何过活不过是命数罢了,只是妾身有了身孕,到底想着为这孩子寻个出路,总不好叫这孩子刚生下来就是个父不详的,被人欺负作践。”
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不仅丝毫不同情,反倒是震怒嘲讽道:“说得倒是好听,可你挑这个时候来,还闹出这般阵仗,不是逼着音丫头容下你吗?你若真是个规矩的,就不会寻上侯府的门,要跪也该跪在戚宅门前。”
翟老夫人这话落下,崔令音的脸色便有些难堪,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人这意思是她出了门子就不该给侯府添麻烦了。
崔令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此时戚绍章起身对着翟老夫人拱了拱手,满是歉意道:“还请祖母容孙婿回去处理一番,等处理好之后改日再登门告罪。”
“绍章知此事叫侯府伤了颜面,也对不住音儿,可绍章敢对天发誓,先前并不知沈氏有了身孕,更不知她进了京城。沈氏之父曾教导过孙婿,老师去后,沈家败落,家里由沈氏之弟当家,孙婿和沈氏有私也着实是被她那弟弟算计了,醉酒之后才有了那些荒唐事儿,沈家以此威逼叫孙婿迎沈氏进门,可孙婿没有应下,正好孙婿手中还有些沈家的把柄,这才叫那边将沈氏送去了家庙静养,孙婿则跟着母亲进京,此番种种,母亲和祖母并不知情,都是孙婿一人之过。”
戚绍章说着,视线朝坐在那里的崔令音看去。
“还望夫人理解我的难处,容我将沈氏带去戚家处置。”
戚绍章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祈求,崔令音也深深后悔自己想着回门后再和戚家提起沈氏之事,没想到只差了这一日沈氏竟然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来。
如今她已是戚家妇,哪怕受了这番羞辱也不好留在侯府,留下来不过是平白被人看笑话罢了,祖母还不知如何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