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个儿带着宜姐儿过来本就是想讨这般体面,不曾想不等她开口相求,老夫人便说出这番叫人心寒难受的话来。
卫姨娘心中着实替女儿委屈,怎奈她人微言轻只是个妾室,不如淳安公主那般身份尊贵能够肆意自在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所以即便心中难受也只能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回道:“老夫人放心,那日妾定会照顾好宜姐儿,不会叫宜姐儿随意出去的。”
殷老夫人见着卫姨娘这般恭顺,点了点头,眼底露出几分满意来。
卫姨娘迟疑许久,到底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妾知道老夫人这回举办赏花宴是想给老爷则正妻,妾斗胆求老夫人告知,老夫人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殷老夫人觉着卫姨娘这话问的有些没了分寸,可想着方才她那般吩咐也有些伤人,即便心中有些不快倒也没开口训斥,也没瞒着卫姨娘,解释道:“是卫国公府长房的姑娘,闺名叫丹若,是国公夫人岑氏所出。”
“老二和她门第相当,若能结成这门亲事,对两家都好。”
卫姨娘陪着裴安在外头多年,可回京这些日子,对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姑娘们还是知道的,更别说,因着陆秉之的缘故,卫国公府很是出名,府里姑娘们的事情也成了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听老夫人这话,她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陆丹若?若这位嫁给老爷当了她的主母,她和宜姐儿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老夫人中意卫国公府的姑娘,与其叫这长房的陆丹若嫁过来,倒不如选二房贺氏所出的陆丹嬿。
听说那位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满身的书卷气,想来也不难相处。哪怕是为着贤惠的名声,也不会为难宜姐儿,更不会因着她陪在老爷身边多年便容不下她。
卫姨娘心思百转,殷老夫人却是丝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在乎她怎么想,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行了,你带着宜姐儿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卫姨娘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到厢房带着宜姐儿一块儿出了正院。
宜姐儿虽还小,可也是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因着是庶出,到底是学会些察言观色,所以很快就感觉到卫姨娘有些心神不定。
想着府里照顾她的嬷嬷们趁着她睡下偷偷说的那些话,宜姐儿带着几分担心问道:“姨娘,即将进门的嫡母是不是可厉害了不好相处?”
卫姨娘听着这话,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女儿的嘴,朝四周看了看,见着无人,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低声轻斥道:“莫要胡说,小心被人听见了。”
卫姨娘也不想在路上和女儿细说这些,一路带着女儿到了自己的住处。
正好裴安来了院里,见着卫氏魂不守舍,知道她方才带着宜姐儿去了老夫人那里,便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在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
母亲是个什么性子裴安最是清楚,他和兄长不同,是被母亲亲自教养长大的。而兄长,是在祖母身边养着的。所以母亲偏疼他
这个幼子,对兄长说关心也关心,可总落不到实处,叫他这个当儿子的看着也觉着寒心。更不想听母亲的话和兄长争抢什么,所以两任未婚妻出事后便任由那些克妻的流言蜚语传开,躲去外头游山玩水,直到几个月前才被母亲一封急症的家书催着回来,这回来才知母亲和兄长还有嫂嫂生了嫌隙,与其说是病了,不如说是装病没脸见人,想到他这个在外的儿子才装病将他哄骗回来。
紧接着,就是张罗着给他娶正妻的事情。
对于娶妻一事,裴安自己也没甚想法,左右不过是京城里的高门贵女,只盼着对方能平安过门,莫要再出些什么岔子。
这会儿见着卫氏失魂落魄,想着过几日赏花宴的事情,便不免关心几句。
卫氏知道裴安性子和老夫人不同,这些年她陪着他在外头也有几分旁人没有的情分,所以迟疑一下,才哽咽着将今日老夫人对她的吩咐说了出来,末了带着几分忧愁道:“听说那陆丹若性子极为骄纵任性,和她嫂嫂崔氏都相处不来,叫人看了不少笑话。若是这位进门,妾身份卑微受些委屈也认了,只可怜了宜姐儿,说不得要在嫡母手中受磋磨。妾一想着这个心里头就发慌,不敢想这陆丹若进门以后的日子。”
卫姨娘说着,眼泪更簌簌落了下来,原本只是诉委屈,想叫裴安偏着女儿一些,往后主母进门也多护着女儿一些莫要任由主母磋磨女儿,可哭到后来越发不安,竟是起身跪在了裴安面前哭诉道:“老爷,妾身陪伴老爷多年从未求过老爷什么事情,这回斗胆求老爷一回,莫要选这陆丹若进门,与其是她,倒不如是卫国公府二房的姑娘,听说这位二房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平日里待下人也好,想来进门后不会委屈了宜姐儿。”
“若这位进门,更不会想着和公主殿下争什么,也免了妯娌间好些不快,省得国公爷和老爷兄弟生出嫌隙来伤了和气。”
前头几句裴安也只是听听,不过想着安抚卫姨娘几句,可听到她提及兄嫂,想着母亲殷老夫人平日里的心思,还有她对兄长的不喜和算计,一时眉头紧蹙怔愣在那里。
沉思许久后,才出声道:“此事你只当没说过,我自会处理。”
卫姨娘听着这话,一下子松了口气,见着裴安离开,这才一把搂住了宜姐儿,喃喃道:“只盼你父亲能将我的话听进去,若是叫陆丹若进门,叫她听了老夫人的撺掇,这府里哪里还有安生的日子过。”
......
赏花宴这日,岑氏和陆丹若去给窦老夫人请安后,就乘了马车往定国公府去了。
崔令胭闲来无事,正好窦老夫人想要诵经,便陪着一块儿去了小佛堂,从小佛堂里出来,老夫人留她在清德院用了午膳,见着老夫人有些乏了这才告辞出来。
才和碧柔回了梧桐院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见着碧桃面色古怪从外头进来。
崔令胭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这般表情?”
碧桃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少夫人,您肯定想不到,今个儿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去定国公府参加赏花宴,凑巧听见府里伺候人的嬷嬷说外头有流言蜚语说府上二老爷有着克妻的名声,这回二老爷宜娶二房之女,若是娶的是长房的,这长房姑娘也会落得和前头两任未婚妻一样的下场。听说,这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听说不知是哪位云游到京城的得道高僧听说裴安的事情给批的命。”
“大夫人和二姑娘回来脸色很是不好,途中遇见二夫人和大姑娘,大夫人和二夫人起了争执,质问那些流言蜚语是二夫人放出去的,是为着抢了二姑娘的婚事,这会儿闹得厉害,惊动了老夫人。”
第142章 手段
崔令胭听到这消息露出几分诧异来,却又觉着有些古怪,贺氏虽有心思想叫陆丹嬿嫁给那裴安,可依着贺氏平日里的性子,未必会这般行事。在她猜测中,贺氏最多散播些关于陆丹若骄纵任性的消息,还有她这个继妹和陆秉之这个兄长并不亲近的事情。
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关键是在这个议亲的关头上一股脑送到殷老夫人耳朵里,多少会叫殷老夫人心生动摇。
可这云游高僧批命之言,直接就说了裴安不宜娶高门大族长房出来的女子,这般行事,手段其实更果断狠辣,倒不像是冲着陆丹若这个闺阁女子去的,而像是冲着那定国公府二老爷裴安去的。
毕竟这批命一出,那些觉着自己不至于落得和前头两位未婚妻一般结局,想要搏一搏定国公府二夫人身份的女子如何还能心安,必会心生怯意。
碧柔见着自家少夫人眉头紧锁,提醒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定动了怒,少夫人也过去看看,好歹劝上一劝宽慰宽慰老夫人。”
崔令胭虽才刚回梧桐院不久,可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露面实在不好,没得叫人觉着她背地里看戏,半点儿都不将自己当卫国公府的人。
崔令胭自然不会给人留下这个把柄,对着碧桃吩咐道:“你去松雪堂将此事告诉世子一声,就说我晚些时候会回松雪堂,晚膳世子先用便是,不必等我,也不必来这梧桐院了。”
碧桃点了点头,如今早就习惯了世子和少夫人两头住,她不仅不觉着不方便,反倒瞧着世子和少夫人感情愈发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少夫人也小心些,大夫人和二姑娘可都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可别争执之下殃及池鱼,将少夫人也给牵连进去了。那对母女,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能没凭没据怀疑二夫人贺氏便闹开来,怎就不可能疑心到少夫人身上。
毕竟,岑氏这个当婆婆的可和少夫人半点儿都不亲近,婆媳之间处得连外人都不如。二姑娘陆丹若更是之前得罪过少夫人,姑嫂间不过是面儿上的和气罢了,内里谁不知这彼此情分根本就是张薄薄的纸,半点儿都经不起折腾。
好在少夫人如今稳住了地位,也没谁敢轻易欺负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