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柔想了想,觉着也是这个道理。
高门大族里的姑娘,为着讨好长辈哪里有什么拉不下脸面的,二姑娘虽然骄纵任性,可如今这般处境,哪里有什么不能伏低做小的。
更何况,老夫人还是她的祖母,当晚辈的再如何讨好长辈说到底也算不得丢人。
转眼距离陆丹若回府已经过了半个月,正如崔令胭想的那样,陆丹若为着讨好老夫人,甚至对她这个一向不讨她喜欢的嫂嫂也诸多示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令胭即便有些不大适应,当着老夫人的面也只能装出一副姑嫂和睦的样子来。
可见着陆丹若一连半月的示好,崔令胭除了初时的不适,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种不安。
她以为这是因着有孕心思太过敏感的缘故,可这种不安在见着陆丹若亲自端过来的一盏冰糖血燕雪梨盅时,心中的不安到达了实处。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瓷盅,过了片刻,才定定看着陆丹若。
在陆丹若被她看得有些紧张时,崔令胭莞尔笑了笑,对着陆丹若道:“我瞧着妹妹面前这瓷盏上的桂花猫好生可爱,妹妹可否和嫂嫂换一换。”
崔令胭说着,不等陆丹若同意,便将陆丹若面前的瓷盅拿过来,将自己面前的递过去。
陆丹若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张脸变得惨白,眼底都是骇然不安还有满满的诧异。
窦老夫人原本有些奇怪崔令胭今日的举动,还以为她真是喜欢瓷盅上的那只桂花猫,想要换过来看看。
可见着此时孙女儿苍白的脸色还有惶恐的目光,窦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到。
窦老夫人吩咐道:“孙嬷嬷,你递帖子请个太医进府,就说我身上有些不大爽利,请他过府给我诊诊脉。”
随着窦老夫人话音落下,陆丹若脸上最后一点儿血色都没了。
在孙嬷嬷抬脚往外头走时,她才突然慌乱的冲到孙嬷嬷面前,挡在了她面前。
她带着几分祈求和慌乱看向了窦老夫人:“祖母!”
见着她这般模样,窦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示意了孙嬷嬷一眼。
孙嬷嬷在陆丹若的惶恐中走了出去,却是不多时就领了个年余六十背着个药箱的大夫进来。
那大夫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瓷盅,当着老夫人的面查验了好一会儿,脸色愈发凝重。
好一会儿才起身对着老夫人道:“回禀老夫人,这里头加了凤仙子,熟地和紫草的粉末,女子吃了不宜有孕,若是有孕之人用过,会小腹剧痛以至落胎,甚至一尸两命救都救不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陆丹若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大夫医术高超又上了岁数,这些年行走在京城里的高门大宅里,见过的事情可不少,见着陆丹若瘫软在那里脸色煞白,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又是一些内宅的阴私手段。
想起外头前些日子关于卫国公府的流言蜚语,他隐隐猜测到眼前跪着的这个贵女是个什么身份。
他压下心底的诧异,拱了拱手便要退下去。
孙嬷嬷亲自将人送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他手中。
大夫人将银子收下了,明白收下这些银子府里才会安心。
直到他出了卫国公府,他才叹着气摇了摇头,感慨这高门大族总是有这些腌臜事儿,权势利益或是嫉妒迷了人的眼,连还未出阁
的贵女都能做出这种狠辣的事情来。
屋子里
窦老夫人对着碧柔吩咐道:“扶着你家主子回去吧。”说完,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这事儿我这当祖母的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崔令胭听着老夫人的话,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樨兰院,她才生出一种后怕来。
她只是觉着陆丹若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近日又有些不安,所以今日陆丹若突然给她递过那盏血燕时才涌起一种不安和抵触,冒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想着要将两盏血燕给调换了。
她是当嫂嫂的,最近陆丹若又对她示好,她这当嫂嫂的看着那瓷盏上的桂花猫心中喜欢想要换一换,哪怕有些不妥,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被人背地里议论几句罢了孩子心性或是故意要抢小姑子的东西罢了。
她自己也想不到,陆丹若竟真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着后怕,崔令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脸色也微微有几分苍白。
碧柔瞧着她这个样子,忙上前扶着她,关切道:“少夫人不要害怕,幸好是没出什么事情,老夫人不也说了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的。”
老夫人能容忍二姑娘的骄纵任性,可二姑娘做出这种事情来,老夫人绝对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一回,二姑娘定会吃个大苦头,说不得连国公府都待不下去了,会被老夫人送出府去。
主仆二人一路往松雪院去了。
屋子里
陆丹若见着窦老夫人铁青的脸色还有她眼中满满的失望和厌恶,心中的惶恐像是海浪般全都涌了上来,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因着太过恐惧,她的身子都控制不住颤抖着。
她跪爬到老夫人身边,想要抓住老夫人的袖子哀求,下一刻,重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一个踉跄身子就往旁边倒去。
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陆丹若一手捂着脸颊,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到此时都不明白,崔令胭怎么会知道那血燕里下了药,她没觉着自己哪里露出马脚来。
明明崔令胭这些日子和她相处的还算不做,看着很是受用她这个小姑子的讨好。
难不成,那些都是崔令胭装出来的?
第167章 血燕
陆丹若没来得及细想,此时对上祖母窦老夫人冰冷的目光,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却在老夫人的目光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才开口问道:“那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又是如何知道这害人的药?”
孙女儿自小养在国公府,虽然骄纵任性下头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一向都听她的,不敢有半分的忤逆。可窦老夫人明白,若是没人教孙女儿如何会知道这样害人的药?可那些丫鬟婆子真有胆子唆使丹若害崔令胭这个少夫人,那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窦老夫人心思百转,想到岑氏,又想到二夫人贺氏,可最终这二人都从她的名单上移开了。
岑氏即便厌恶崔令胭这个儿媳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丹若这个唯一的女儿。至于贺氏,如今嬿丫头婚事在即,贺氏哪里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更何况,贺氏也没那个胆子。
是岑家的人教唆的,还是有人利用了丹若?
目的是想要害了崔氏,叫孙儿秉之难受?
这般想着,窦老夫人又想到了二皇子萧则和宫中的淑嫔娘娘。
压下这些思绪,窦老夫人将目光落在陆丹若身上:“还不交代!要我叫人上家法不成?”
陆丹若打了个哆嗦,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后悔,又觉着自己太过不幸,怎就好巧不巧叫崔令胭抓住了把柄,害得祖母这般厌恶她。
她不敢瞒着,便将前些日子发现纸条和药包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纸条被她藏在书房里的一本书中,窦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孙嬷嬷便派人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将纸条拿了过来,递到了窦老夫人手中。
窦老夫人展开看过,脸色铁青。
陆丹若哭诉道:“祖母,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孙女儿只是被挑唆了,一时错了主意蒙了心智,这才做了错事,求祖母原谅孙女儿这一回。”
陆丹若哭着,眼泪簌簌落下来,一张脸惨白惨白。
见着老夫人丝毫都没有露出怜惜和动容来,陆丹若连忙道:“祖母,祖母若是生气,若儿愿意去给嫂嫂磕头赔罪,嫂嫂若是生气,若儿任由嫂嫂打骂,总会叫嫂嫂消气原谅若儿的。”
陆丹若知道这回自己是闯了大祸,肯定不会和之前得罪崔氏一样能够轻易揭过去。
可即便这样她也觉着,自己只是受了挑唆一时糊涂才下了药,而且崔令胭也没喝下那碗血燕,根本就没有出事,她这当嫂嫂的难道还能打杀了自己这个小姑子不成?
陆丹若潜意识里觉着,只要她肯哭求道歉,崔令胭作为嫂嫂,就绝对要原谅她,哪怕她从心里根本不愿意原谅她。
至于祖母,祖母这会儿厌恶她恼她,可他们陆家子嗣本就不丰,两房也各有一个嫡女,堂姐即将出嫁,祖母即便不快还能将她赶出国公府不成?
最多,祖母罚她跪祠堂,或是为着叫崔氏消气,叫她挨一顿家法。虽然痛,可身上的伤总会好的,且府里那些婆子也不敢真正将她打伤了,身上留下深深的疤痕,所以她都受得住,也不会影响往后成婚,叫夫君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