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连连应是,这会儿心中也满是恍惚,半点儿都不真切。
可她也知道婆母这话没错,胭丫头若只是个卫国公世子夫人便罢了,和娘家疏远就疏远了,左右侯府也不靠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什么,更别说,萧则和陆秉之还不和,倘若萧则日后登基,卫国公府肯定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侯府和胭丫头疏远些也是为着以后着想,好给胭丫头留条后路。
可如今陆秉之身份归位,入主东宫成了身份贵重的太子殿下,宁寿侯府就万万不能和胭丫头疏远了,还得提点胭丫头,叫太子殿下念着这大半年的情分,将这太子妃的身份给落在实处。
幸好旁人再惦记,胭丫头如今怀着身孕,殿下总不至于当了太子就突然移了性子,瞧不上胭丫头这个发妻了吧?
“行了,你快些去国公府吧,胭丫头这会儿心里头肯定也不踏实,你这当娘的过去陪陪她,总归是娘家人,她心里头也能有个依靠。”
戚氏应下,从樨澜院出来便带着大丫鬟乘了马车一路往卫国公府去了。
卫国公府,梧桐院
碧桃打起帘子进来,走到崔令胭跟前回禀道:“姑娘,夫人来府上探望姑娘了,说是想担心姑娘的身子,想来府里陪姑娘小住一段时日,这会儿正在老夫人那里呢。”
崔令胭听着这话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碧柔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自家少夫人和戚氏母女不和,和外人也不差什么
了,甚至情分还不如外人,所以见着崔令胭脸上半点儿喜色都无,反倒带着几分嘲讽并不诧异。
只是戚氏登门,说要陪少夫人小住几日,少夫人总不好将人赶出去。如今太子才刚入主东宫,多少人盯着太子和少夫人,出不得一星半点儿的岔子,所以即便少夫人心中不快,懒得应付戚氏,也不好表露出来叫人拿捏了错处坏了名声。
“要不奴婢陪您去老夫人那里坐坐,也免得旁人说闲话。”
崔令胭点了点头,出了梧桐院乘了软轿,没多一会儿就到了窦老夫人所住的清德院。
她进去的时候,窦老夫人正陪着戚氏说话,二夫人贺氏也陪在一旁。
见着崔令胭进门,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谁都知道,崔令胭和戚氏不和。今日戚氏登门说要陪着崔令胭小住,多半是因着陆秉之当了太子,侯府想要和崔令胭这个出嫁的姑奶奶缓和关系的缘故。
正因为知道,这些算计才叫人觉着心寒。可高门大族这样的事情也多得很,不止这一桩,戚氏肯登门,就连窦老夫人猜出她的心思都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母女俩这一碰面,各自都知道各自的心思,怎么能不尴尬。
崔令胭缓步上前,还未福下身子就被窦老夫人拦住了:“快别拘着这些规矩了,你如今身子重,赶紧坐下吧。”
窦老夫人说着,示意了一旁的孙嬷嬷一眼,孙嬷嬷便上前扶着崔令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戚氏也有些不自在,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口要和崔令胭回梧桐院去。
“太子殿下才刚入主东宫,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一时半会儿肯定顾不上胭丫头,我这当娘的之前对不住她,叫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实在有愧,如今只想多陪陪她,补偿她,还请老夫人成全。”
戚氏这般说了,窦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心中虽有些不大高兴,可也只能叫戚氏陪着崔令胭回了梧桐院。
刚进了屋子,戚氏便想扶着崔令胭在软塌前坐下。
只是她才刚碰上崔令胭的胳膊,崔令胭身子便是一僵,下意识就躲开了她亲近的动作,语气疏离冷淡:“叫碧柔扶着我就是,咱们母女过往如何相处,往后也如何,这样彼此都能自在些。“
说话间,碧柔上前一步,扶着崔令胭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戚氏有些难堪,即便一早就知道崔令胭不喜她这生母,可真正听着这话,见着她连扶都不愿意叫自己扶,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被人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狠狠打了一巴掌,叫她颜面扫地,将那层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戚氏忍着难受走上前在崔令胭对面坐了,然后对着碧柔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胭丫头有些话要私下里说。”
碧柔下意识看了崔令胭一眼,崔令胭大抵能猜出戚氏要和她说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算计,还有想要和她缓和关系。这些心思她也不想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得清清楚楚,便对着碧柔点了点头。
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戚氏和崔令胭。
戚氏的视线在女儿身上看了片刻,见着女儿眉眼间毫不掩饰对她的疏远,轻轻叹了口气道:“娘知道过去是娘和侯府对不住你,叫你受了不少委屈。这错娘认,侯府也认,只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娘和侯府也只能往后补偿你。如今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太子殿下的事情。”
“殿下入主东宫,皇上又想着要补偿他,如今身份尊贵炙手可热,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不知惹得多少人惦记呢。这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一日不到府里,娘心里头哪里能踏实呢?”
“哪怕这旨意下来,外头那些人也会想着将女儿送去东宫,当太子殿下的妾室,这些,我不说你心里头想来也有数。你祖母为着这事儿也有几日睡不安稳了,临出门前叫娘和你说,你若有法子往太子那里递个信,好叫太子殿下想着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早点叫这册封的旨意下来。”
“外头那些人嘴碎,风言风语的,拿你不在京城长大来说嘴,还说什么皇帝不满意你这个儿媳,这太子妃的位置合该叫旁人来坐,你听着这些心里头如何能好受,这些不安和委屈你都该在信中告诉太子殿下,殿下多怜你一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就会稳固几分。这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太子妃被逼无奈迫于形势自请让出太子妃身份,降为侧妃的事情。更何况,太子殿下自小不在宫中长大,如今虽贵为太子又有皇上偏爱,可也未必不想着在朝中拉拢朝臣,咱们宁寿侯府虽有几分体面,可也不是拔尖儿的,哪里能比得过国公府或是旁的勋贵之家,既如此,娘和你祖母如何能不替你担心,不叮嘱你这些?”
听着戚氏这些话,崔令胭面色不变,没有露出半分慌乱和不安来。
若说在嫁给陆秉之之前她会提心吊胆,想着若有一日陆秉之归位,她这个原配发妻兴许不适合当这个太子妃,哪怕她想,旁人也有法子拿捏她,叫她让出这个位子。因着这些心思,她洞房花烛夜还央求陆秉之,说她若好好当这个世子夫人,日后他可能应允她一桩事情,那时,陆秉之应了她,她心里头便有了条后路。
可是随着她和陆秉之相处这么长时间,她愈发少去想那条后路,因为她信他对她的好,信他的品性,信她不会舍得叫她落得和先皇后一般的下场。
所以,这几日她虽然也听到一些闲话,可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心。以至于此时听着戚氏这话,她只淡淡道:“殿下若看重我和孩子,自然会给我太子妃的位置。我若开口相求,便是不信殿下,反倒伤了夫妻情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语气平静,说出口的话叫戚氏变了脸色,她下意识就对着崔令胭道:“男人如何能信?更何况是处于高位?太子殿下他......”
不等她继续絮絮叨叨,崔令胭就打断了她的话:“殿下若想给我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自然不用我说,若不想,或是殿下有自己的筹谋和安排,又哪里是能靠着一点儿情分能求来的?求与不求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并非不懂这些道理,我只是信殿下会念着我和孩子,在殿下没有亲口叫我让出这个正妻之位前,我不想疑心殿下,伤了和殿下的夫妻情分,所以这些话您就不必在我跟前儿说了。”
戚氏一愣,紧接着眉头蹙起,觉着崔令胭是被之前陆秉之待她的好给迷了心智,当初的世子哪里和如今的太子殿下是一样的呢?
身份改变了,人也会变,陆秉之如今改回萧姓,成了萧秉之,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她不知道,胭丫头怎会这般信他,半点儿都不替自己筹谋?思来想去,只以为是崔令胭自打嫁进卫国公府就过得顺顺当当的,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才养成这般性子。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见着崔令胭冷淡疏离的神色,又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她的话她一时半刻听不进去,反倒会起了逆反心,不如慢慢说,总归她是要在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的。外头流言蜚语那么多,她就不信胭丫头听着那些话,心中真能不担心,真就那般信了萧秉之?
有孕在身的人疑心本就重,胭丫头多半只是不敢想,不愿意去想,去面对这桩事情罢了。
第172章 东宫
戚氏在卫国公府梧桐院隔壁的小院住了下来,许是为着修复母女情分,她一日里有大半日过来陪着崔令胭,即便知道崔令胭不爱听那些唠叨,也不免念叨上几句。崔令胭有心避着她,更想赶她回宁寿侯府,可这个关头上多少人盯着卫国公府,盯着她这个原先的世子夫人,所以心中即便觉着不快,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就怕戚氏性子上来闹上一场,拿孝道拿捏她,传出去叫人拿来当筏子中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