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她和母亲还惦记着崔令胭这个表妹,想叫她嫁给兄长,当戚家的媳妇。谁能想到,她们还没来得及和姑母商量这事儿,没来得及表露出这个心思,崔令胭就有了这么一桩好婚事。
亏得她们没流露出这个心思,不然实在不好和崔令胭见面了。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而且也觉着崔令胭自打回了侯府就和在戚家的时候不一样了,哪怕平日里也会陪母亲和她说说话,哪怕依旧温婉和气,给人的感觉也和之前不同。尤其,得了这桩婚事后,崔令胭竟一次都没往母亲这边,她更觉着崔令胭摆起架子来,不念着戚家照顾她多年的情分了。
压下这些心思,戚若柔跟着詹氏进了出云院。
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二人进来,忙含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舅太太,见过表姑娘。”
詹氏微微颔首,含笑问道:“胭丫头可回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姑娘也才从老夫人院里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打起帘子领着二人进去。
崔令胭听到动静含笑迎到了门口,叫了声:“舅母。”又道:“我还想着过会儿去看舅母和表姐呢,倒累的舅母亲自过来了。”
詹氏含笑道:“咱们自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我知你这几日忙,想着莫要给你添乱,所以今日才带你表姐过来给胭丫头你道喜。”
“好孩子,看你有了这桩好婚事,舅母心里头可真替你高兴。”
崔令胭赧然一笑,领着二人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又叫碧柔上了茶水和点心。
詹氏和崔令胭闲聊一会儿,带着几分感慨道:“胭丫头你才回京城,哪怕得了这桩好婚事日后总也是叫人不安的,你母亲又是那样的脾性,如何能给你依靠。”
“若是你表姐能嫁到京城帮衬你就好了,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倘若你表姐也能嫁入高门,往后你们表姐妹彼此都能有个帮衬,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难处你也能和你表姐说,叫你表姐给你出出主意。”
第26章 通透
崔令胭听着詹氏这话,心中泛起一丝嘲讽来,自己这个舅母自打来了侯府,见着侯府的繁华显赫,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然岂会说出这番话来。
表姐戚若柔一向要脸面,不想叫人看低了她半分,也不知此刻听着亲生母亲这样说心里头会不会觉着羞愧难当。
崔令胭看了戚若柔一眼,含笑道:“表姐才情样貌都不输京城里的贵女,老天定会眷顾表姐,给表姐一门好婚事的。”
詹氏听着崔令胭这话,心中有几分不喜,她觉着崔令胭根本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这般敷衍难不成将戚家这些年对她的好全都忘在了脑后?
她可不记得她这个舅母哪里怠慢过她,如今一朝得了世子夫人的身份,就这般摆起架子来,看不起戚家这门亲戚了吗?
詹氏心中堵得慌,可顾忌着崔令胭的身份,只好将这些不快全都压在心里头,面上没表露出半分来,只含笑看了女儿戚若柔一眼,笑道:“这要看老天给不给她这个机会,若老天眷顾能叫你表姐嫁到京城,你外祖母也能宽心了。”
听到詹氏提起外祖母,崔令胭微微愣了愣,随即温声道:“胭儿也盼着表姐能得个好姻缘,好叫外祖母高兴高兴。”
这些年在戚家外祖母陆老夫人对她很是疼爱,可崔令胭也清楚外祖母心中最疼爱的还是戚绍章和戚若柔两个嫡亲的孙辈,她虽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可到底姓
崔,只是陆老夫人的外孙女儿而已。
陆老夫人疼她,一则是因着血缘关系,二则也是因着她虽不得戚氏喜欢,可也是宁寿侯府嫡女,好生照顾她便是叫宁寿侯府欠了戚家一份儿恩情。这一点,哪怕崔家不想承认,在人前也不敢反驳半分,要不然就显得崔家看不起戚家这个亲家,摆起侯府的架子来了。
即便如此,崔令胭也记着陆老夫人的恩情,可来京路上做了那场梦,她再想起这位外祖母心中再没有那些孺慕之情了。
梦中陆老夫人虽未和舅母詹氏那般苛待磋磨她,却也没有如何庇护她。经常叫她去上房抄写经书,也不过是叫詹氏有几分忌惮,莫要做得太过。外祖母和她说得最多的话也是叫她放下身段才能笼络住戚绍章,怪她心高气傲,说到底心里头还是瞧不上戚家,觉着当了戚家妇委屈了她这个宁寿侯府嫡女。
每每听到这些话,崔令胭都觉着心中苦涩,她已没了尊严,被戚绍章看低到尘埃里,难道还要像那些妓坊里的女子那般放下最后的骨气求戚绍章来她房里吗?
外祖母怎就忘了,洞房花烛夜戚绍章叫她独守空房,第二日敬茶时他就带着怀着身孕的林氏进府,给了林氏姨娘的身份。
外祖母若有一星半点的疼她,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崔令胭收回心思,将话题转移开来,和詹氏说起了别的事情。
戚若柔坐在一边,只觉着分外难堪。崔令胭说得轻巧,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如何能在京城寻个好婚事。若是低嫁了,何必嫁到京城来。
戚若柔觉着自己像是被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打了一记耳光,脸上臊得慌,心中有些不满母亲为何对崔令胭提起这个。
哪怕要提,也该和姑母戚氏提起才是。这会儿对崔令胭一个晚辈说出来,没得叫人看低了去。
戚若柔脸上的羞窘被崔令胭看在了眼中,心中却是没有生出半分不忍来。
哪怕曾经她和戚若柔在戚家相处融洽,陆老夫人时常说她们像是嫡亲的姐妹一般,可那又如何,那个梦里,戚若柔不也很是享受见着她落到尘埃里,在戚家苦苦挣扎的样子吗?
真论起来,詹氏生的这一对儿女性子都是一样的,戚绍章高傲自负,戚若柔看着温婉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心中也是不甘不平,觉着她不该投生在戚家,合该是那高门大族出来的姑娘。
因着这段插曲,詹氏和戚若柔没在屋里留多久,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崔令胭亲自将人送出去,才回了自己屋里。
碧桃觉着自家姑娘如今对舅太太和表姑娘有些疏远,哪怕面儿上瞧着和气亲近,可骨子里冷得很,可她觉着姑娘这般行事定有姑娘自己的想法,总归她是向着姑娘这边的,所以也没说什么。
碧柔将茶盏收拾下去,出了门外,心中也是很是唏嘘。
来出云院这些日子她哪里还能不明白三姑娘性子根本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瞧着是温婉如水,实际上通透清明,不会轻易被人以情分拿捏,真真叫碧柔有些刮目相看。
碧柔又想起如今随着薛氏回了镇国公府小住的大姑娘崔令徽来,两人对比之下,她竟觉着三姑娘才是那个心里头有主意,身上也有点子骨气的。
三姑娘竟也不怕将詹氏这个舅母给得罪了?
碧柔转念一想,三姑娘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份妥妥的,也无需接詹氏那些话,想着替表姑娘戚若柔筹谋。
三姑娘这般才正好,若是因着世子夫人的身份便张扬起来,随便应承,那才是不知轻重,没得叫人忧心发愁。
......
戚若柔跟着詹氏从出云院出来,行至半路到底是没忍住抱怨道:“母亲何苦和表妹提起这个,没得叫表妹看了咱们戚家的笑话。”
詹氏知道女儿最要脸面,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日后到底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娘寻思着她在京城里也没个依靠,你姑母和她又不亲,倘若你能嫁到京城有个好婚事,她在京城里不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
“娘只是没想到,胭丫头连句假话都不应承,也真是叫娘寒心。这些年,若不是咱们戚家庇护于她,她还不知道是何等处境呢。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也不是没有因着八字之故将府里嫡女送到庄子上或是家庙里常住的。”
“咱们戚家养了她一场,倒是白白费了心思。她这点子薄情的样子,倒是和你姑母一个样,你姑母自打嫁到宁寿侯府,除了过年过节送些节礼,何曾真正照顾过咱们戚家?之前写信托她求宁寿侯给你父亲在京城里谋个虚职她也敷衍过去了,说将你哥哥弄到国子监,往后也能谋个好差事,她更是没有回应。绍章可是她亲侄儿,日后有了出息难道她这个当姑姑的脸上没光,还不是当了侯夫人就看不上戚家这个娘家了。”
戚若柔没应声,她倒是不知道母亲和姑母信中还提过这些事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姑父如今宠着柳姨娘,一个月里也没几日去翠微院,兴许姑母有自己的难处吧。”
詹氏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却也抱怨道:“也是她自己不中用,都当了侯夫人了,怎就不能将侯爷笼络住。若她真费了心,男人也不是傻的,难道还能不给她几分体面。我看她就是当了侯夫人,只想着执掌中馈,才叫柳姨娘那样的女人抢了自己的宠爱。”
詹氏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却不知这些话正好被出来散心的二姑娘崔令音听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