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不论对错,哪怕是丹若不懂事,崔氏这个当嫂嫂的也该大度一些,不至于如此落了自己婆母的脸面才是。
听梅老夫人这般问,岑氏也觉着面上无光,扶着老夫人道:“一言难尽,回了牡丹院女儿再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细细回禀了母亲。”
梅老夫人也知道这会儿是在外头,不好细细说这些,所以点了点头,一路跟着女儿到了牡丹院。
因着私下里有话要说,不好给孙女儿听见,梅老夫人便叫人将孙女儿带去了陆丹若院里,叫她们表姐妹说说话。
进了屋子,梅老夫人四下环视一圈,见着屋子里竟是一件男子的衣裳物件儿都没,心中就明白女婿定是不常来女儿这里,要不然岂会这般冷清。
梅老夫人憋着一口气,走到软塌前坐下,直接便出声问道:“我问你,国公爷每月来你屋里几回?”
岑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圈都有些红了,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见她这个样子,又瞧着屋子里的布置,梅老夫人如何还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冷落,怕是连正室该有的体面都没。
“你呀,嫁进来这么些年了,怎就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你膝下没个儿子,哪怕是执掌中馈,又是给谁操劳,到时候这家业有你的吗?”
岑氏挨着梅老夫人坐下来,这时也没强忍着,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哭诉道:“母亲,女儿心里头苦啊!他不来我屋里,我难道求上门去,或是叫身边的嬷嬷丫鬟过去找他?说句不要脸面的话,女儿也不是没伏低做小放下身段过,可他如今分明是存心不肯给我一个儿子了。当年我不过责罚了陆从安那个下贱的庶子,怎就惹得他那般动怒,说我这当继母的不慈,是存心作践那陆从安,自打那回,他心里就对我有了意见,后来生下丹若,他就更不怎么来我屋里了。这两年,是该有的体面都没了,这般没脸面的事情,我也不敢说,更不敢写信回府里,实在是怕人耻笑。”
梅老夫人气急败坏道:“你这国公夫人当的可真是京城里独一份儿的,叫我怎么说你呢?他不来你屋里,难道是去那个琼枝屋里,只因着那琼枝是淑宁长公主身边的旧人,有几分情分吗?”
岑氏却是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琼姨娘性子喜静,平日里安安分分的,瞧着也没那份儿争宠的心。我叫人打听过,国公爷去了她那里也是陪她说说话,问问陆从安的事情,甚少留宿。”
梅老夫人有些诧异,脱口而出:“他不要府里的人,莫不是在外头有了什么人?要不然怎会这般素着?”
岑氏摇了摇头:“若是这个还好了,可是根本就没有。这几年他倒喜好礼佛,平日里惯爱抄写佛经,手腕上也戴着佛珠,对女子就淡了几分。就因着这个,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真真是有苦难言。旁人只说他心里放不下淑宁长公主,谁听了都要夸他情深,赞他句好。可谁替我这个继室想过?他如此我又该如何?我就活该守着这活寡没个儿子撑腰吗?我有时候甚至觉着他就是故意如此,故意躲着我,避着我这个继室呢?”
这下子梅老夫人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当年她叫女儿嫁过来也是存了高攀的心思,虽早就知道国公爷和淑宁长公主夫妻情深,心里头肯定是忘不了淑宁长公主。可世上的男人有哪个是长情的,新人进门,过些年早就将旧人忘在脑后了。
她打算的好好的,谁能料到女儿为着立威不过责罚了一个庶子,竟就惹得国公爷对女儿这个继室没了好印象,之后更是叫女儿没了体面。
梅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早知如此,当年你就不该和那庶子过不去!”
岑氏恨恨道:“这事我也后悔,可我也委屈,我一个嫡母难道还不能管教府里的庶子吗?我看定是那陆秉之在国公爷面前编排我,说我如何如何不好,要不然国公爷何至于对我如此冷淡?这些年我渐渐失了体面,也和这陆秉之有关,他身份尊贵,府里人人都要捧着他,让着他,他这个继子和我关系疏远,国公爷知他不喜我这个继母,自然来我这里更少了一些。”
“若没有陆秉之,我和丹若断然不会是这个处境!他不疼丹若这个妹妹便也罢了,可偏偏关心陆从安那个庶子,闹得丹若心里头委屈,自小就不喜他这个兄长。府里的人背地里却说丹若这个妹妹不知讨好兄长,被我教的骄纵任性了些!只有我知道,丹若自小受了多少委屈,国公爷和我那婆母心都偏到了陆秉之那里,何曾真得疼爱过我的丹若?如今崔氏进门,更是由着崔氏欺负我的丹若!”
岑氏说着,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怨愤。
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往好处想想,你信里说世子和崔氏还未圆房,说明世子身子当真是有些不妥,若是如此,崔氏哪怕如今瞧着风光占了上风,日后未见得有今日的体面呢?”
“如今你要紧的是生个儿子。”梅老夫人说着,示意了身边跟着的阮嬷嬷一眼,阮嬷嬷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
梅老夫人将盒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盒子香来,压低了声音道:“这香有迷情之效,你想法子叫国公爷过来用膳,到时候用上这香,只要不是那等不中用的,自然就留在你房里了。”
岑氏瞳孔一紧,脸有些红。
梅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都嫁人多少年了,怎就这般端着架子,女人家放下身段,再用上一些手段,哪里还有留不下男人的时候。前些年我是顾忌着你的面子,也不好跟你说这个,更觉着你这个国公夫人端庄稳重些更好。可如今这个关头,生个儿子才是最要紧的。国公爷和你到底是夫妻,你请他过来用膳,再喝些酒说些软话,难道他真能打了你的脸面?”
“都说当人妻子的要矜持尊重,可说句实在话,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敬重给她体面,可喜好的大多都是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国公爷后院人少,没有那些叫人头疼的,已经是不错了。你这当妻子的使些手段,也就将人给笼络住了。”
梅老夫人想了想又开口道:“他若还怪你当年责罚庶子之事,大不了你大度些,开口将那庶子记在你的名下,这下看他还能挑出什么错来。”
岑氏蹙了蹙眉,没料到会听到母亲如此说。
陆从安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如何配记在她的名下?更何况,陆从安都这般大了,哪怕记在名下也养不熟,何苦给他这个体面,叫他有个名义上嫡出的身份?
这不是抬举了他吗?她本就见不得这个庶子在府里得了体面,过得比她的丹若还要好,何苦还要拉他一把,叫他在自己跟前儿碍眼?
梅老夫人见她这个表情,就没好气道:“我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你不是说陆秉之对这个庶弟很是不错,反倒将丹若这个妹妹撇开了吗?那你就将陆从安记在你名下,这两兄弟难道不因此生出什么龃龉来吗?而且,庶子记在你名下,就要记着你这个嫡母的恩情,不管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总要偏着你这边的。到时候,和世子那里自然而然就生分了。”
“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本就是薄薄一层血缘,你怎就叫他们兄弟一块儿对付你,不知拉拢一个到你名下,你好歹还有一份儿助力?”
岑氏犹豫一下,迟疑着问道:“我之前责罚过陆从安,他心里如何会.
.....”。
不等她说完,梅老夫人就将她的话给打断了:“你问问京城高门大族那些个庶子,有哪个不想记在嫡母名下当做嫡出,有个更体面的身份?更何况,你如今膝下只丹若一个,他记在你名下是只拿好处半点儿亏都不吃,他难道还会拒绝?”
“你不管是想要挑拨他和世子的兄弟关系还是如何,都先将人记在名下才行。若你肚子不争气,就先利用这个庶子,若你有了自己的亲儿子,便将他置之不理,或是将咱们岑家的姑娘嫁一个给他,亲上加亲,不就更亲近了?你这样子,在府里地位也就稳固了,总不会不如现在。”
岑氏慢慢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梅老夫人这一句句的算计听在她耳中,她只觉着稀罕又茅塞顿开,像是前头堵着的一条路一下子就畅通了。起码不像之前,她不知道该如何走,竟是一步都走不了,只能停在原地,承受着那些她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助。
她点了点头,道:“听母亲这般说,我心里就有些眉目了。我虽不情愿名下有这么个庶子,可您说的也没错,在我肚子没动静前,总不能身边一个助力都没?哪怕不是亲儿子,也能拿来用用。”
梅老夫人听她这样说,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女儿的性子她最是知道不过的,定是在这国公府受了不少委屈,才将她那些话听了进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当这高门主母有哪个不委屈的?便是日后的二皇子妃,身份贵重,可受的委屈肯定也不会少。如今那崔氏虽凭借着相貌叫世子喜欢她,给她几分体面,可他们夫妻一日不圆房,一日没个孩子,总有争吵闹腾的时候,到时候,崔氏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你如今先别管崔氏,先紧着庶子这边,将他记在你名下叫你多份儿助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