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中午的高峰期,她一下子瘫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她摘下了厚实的棉帽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片稍纵即逝的薄雾,雾里那张她思恋的面孔好像看不清了,她笑了笑,问道:“你,还好吗?”
十几公里外,正在近东区老小区莲花小区实地考察的秦苍业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西边的方向。
“秦副董,怎么了?”住建局领导笑呵呵地问道。
“没事,”秦苍业收回了眼神,藏下了眼里的落寞,继续陪同着住建局和发改委的几位领导,穿梭在这片老旧小区坑坑洼洼的街道上。
小区面积不大,道路拥挤,设施杂乱无章,政.府决定将这块地儿整体拆迁,改建成现代化、商业化小区。这块地方地理位置优越,商业潜力巨大,对商机十分敏感的秦苍业早就通过关系了解到政.府想要重建的意图,便主动接洽,想要拿下这个旧城改造项目。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几位领导对秦苍业的想法和承诺赞不绝口,虽然最后说了一些还要进行竞标和综合评估的场面话,但秦苍业知道,拿下这个项目,已经不成问题了。
考察结束后,秦苍业在小区门口送走了几位领导,转身准备上车时,余光捕捉到了不远处的几道艳丽的色彩。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过去,在一栋居民楼底下的院子外,看到了一个摆放着各种掐丝珐琅工艺品的小摊。
他的心猛地颤动了几下,不由自主地就抬起了腿,走向了那个小摊。
小摊旁边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残疾中年妇女。看到西装革履的秦苍业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她紧张地拄着拐杖站起身,问道:“有什么事吗,先生?”
秦苍业在小摊前站定,目光落在了那一个个手掌大小的杯垫上,看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这些都是,您自己做的吗?
”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轻,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妇女没感受到他的恶意,才放下心来,笑着介绍道:“是,是,都我亲手做的,手艺还不错吧?先生您看上了哪一个?都很便宜的,小的二十,大的五十,还有这种最大的贵点儿,一百九十九。”
“的确做得很好,比我女朋友做得好多了,”秦苍业笑了笑,那笑容,却让妇女感觉到了几分凄凉。
“大婶,都要了,”秦苍业抬手招来了车上的吴衡,准备让他把这一摊子的工艺品全部打包回家。他扫了扫付款码,直接转了三千。
当“微.信到账三千元”的声音响起时,中年妇女大惊,连连说道:“没这么多钱,您算错了,算错了!”
“这桌布我也买了,”秦苍业让吴衡直接用小摊上的桌布打包。
“哎哟,桌布给您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中年妇女急了,喊道:“您等等,您等等,我再送您点儿东西。”
中年妇女拄着拐杖转身走进了院子里,秦苍业本想直接离开,可目光,又被院墙下的一堆仙人球死死地扯住了。
心跳猛地加速,难以抑制的惊讶和激动涌上心头,他僵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些仙人球,眼眶逐渐泛红。
不会有这么多巧合的,不会有谁家会做掐丝珐琅还一出门就能碰到仙人球的,秦苍业按住了胸口,转身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幻影,坐上了车。
“老板,回公司吗?”跟上来的吴衡把一包掐丝珐琅放到了后备箱里,然后问道。
“不。”
“那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
秦苍业偏头靠在了车窗上,静静地看着那扇小小的院门。
第23章 霸总去买麻辣烫
秦苍业在路边等到了夜幕降临。
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挪开过眼神,而是把那个极大可能是苏以偌家的房子,在脑海中细细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房屋老旧、院墙斑驳,爬山虎的藤蔓覆盖了院墙,枯萎的叶片腐朽在了仙人球的周围,生锈的铁门歪歪斜斜地在风中晃荡,一切虽然显得陈旧和凌乱,但却给秦苍业带来了难得的安宁。
也许是因为那画面虽然乱却不脏,虽然旧,却更加地贴近自然。
秦苍业能想象得到,春天来临时,那面院墙该是如何的郁郁葱葱,风刮过来,爬山虎的叶片层层叠叠地舞动,舞成了一波波的绿色海浪,而他思恋的那个女孩,会穿着雪白的裙子,从海浪中轻快地走出来,迎着阳光,露出灿烂的笑。
她居然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
秦苍业微微扬起了嘴角,心里一片柔软,心想着:她果然是藏在喧嚣城市里的精灵。
那缺了一条腿却笑得非常温暖的善良大婶,一定就是她的母亲吧?也是,有她陪伴在身边,哪里还会有什么苦难?只会有想要不断地去迎接未知的人生的勇气和期望。
如果她也能在我身边,该多好?
秦苍业有些嫉妒了,他咬了咬指节,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把我的腿也截了,她就能陪在我身边了?那么,截哪边好呢?
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坐在驾驶位上的吴衡来说,实在是煎熬。他不能说话,也不能下车,还不能太过专注地看手机,只能默默地在看无聊小说和背单词之间来回切屏。
可对于秦苍业来说,这四个小时的时间,滋味无穷。
长时间未见面的期待,让他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兴奋中掺杂些忧伤,激动中混杂些心慌的飘飘然的状态。不着边际的幻想让他完全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他甚至开始规划,旧城改造的时候该如何保留这片院墙,才能让苏以偌一家住得宽敞又舒适呢?
等到夜深路灯亮起,秦苍业才看到一辆缓缓驶来的小吃车。车子有些眼熟,他努力回想,才在脑海里找到了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有一天在路边看到过。在近东区软件园也看到过。
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开车的人是苏以偌的父亲。直到那人把车开进了院子里,摘下帽子和口罩,返回来关院门时,他才看清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猛地直起身,惊讶地僵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想到,那个穿着老土的深色棉服,显得十分臃肿又笨拙的小吃车车主,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偌偌。
院门外的路灯不算明亮,昏黄的灯光洒在了苏以偌面带微笑的小巧的脸上。虽然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但秦苍业依然觉得十分可爱,只是那份可爱,与她的穿着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秦苍业怔愣了半天,才彻底接受了小吃车车主就是苏以偌的事实。
那时,苏以偌已经关上了院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连吴衡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原来那就是偌偌小姐啊!”惊叹过后,他突然眼睛亮起,转身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他也想起了几个月前,开车怼玛莎拉蒂时遇到的那个小吃车边的老土的大姨。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拿着幻影撞玛莎拉蒂也不是他的人生中能经常经历的事。
后座上的秦苍业突然扶住了额头,发出了一声懊悔的叹息,“那次倒没什么,我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她,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吧?可是还有一次,是在近东软件园......”
秦苍业想到了唯一一次去近东区软件园的那天,怒气冲冲的自己走出五号楼时,遇到了一个向自己递来消毒水和纱布的大姨。自己当时只是瞟了她一眼,便冷漠地打开了她的手。
现在想来,那位被自己打了手后转身跑回小吃车边的大姨应该也是偌偌了。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去关心一个面色铁青的可怕陌生人,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次她应该伤透了心吧?”秦苍业自咎不已。
经秦苍业提醒,吴衡也记起了那次的事,尴尬说道:“对不起,我好像还推了偌偌小姐,”他看向秦苍业,小心问道:“那我们......进去道个歉?”
秦苍业深吸口气,再次望向了那个院子,许久,才说道:“不了,回公司吧。”
幻影缓缓启动,开离了这片老小区,隐入了远方的夜色之中。
苏以偌的家里,张丽华兴奋地念叨了很久了:“偌偌我跟你说啊,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有钱人,把我的那些挂网上没卖出去的存货全买了,还直接转给了我三千块钱!三千块钱呐!”
“不会吧?我们这附近哪来的有钱人?而且这年头,哪有这么傻的有钱人?”苏以偌笑着回答。
“你别不信啊,你来看看,”妈妈拿出了手机,操作了好一会儿,才点开了收款账单。
看到上面的三千块钱,苏以偌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哇,妈妈,你一定是遇到赏识你手艺的贵人了,诶?贵人头像怎么是颗仙人球?”
苏以偌十分不理解地看向付款人的头像,看了几秒,感叹道:“贵人把仙人球也养得好好啊,翠绿翠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