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挂断，大脑已然彻底清醒。
是孙天鹏打来的，他说，她外婆没坚持得住，走了。
男人声音疲惫到无力,跟赵雾道了个歉,希望她能去参加葬礼。
她睁眼盯着天花板,脑袋空白了一瞬。
忽地，手指触及一旁没有温度的床单，一抓紧，转头一瞧，空的，没人。
没记混的话,昨晚她是和陈逢靳在一起的吧。
环视四周，是酒店的房间没错。
她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在拍卖会与孙天翔那场对话后,情绪低落的她被陈逢靳带走,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了，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要给她补一条妈妈的项链......
接着,她喝了酒，好像还喝醉了。
自这起，记忆出现卡顿，闪了几段切片似的场景。一会儿是她冲着陈逢靳吐了口咽，一会儿是她主动抱了他，一会儿是他掐着她脖子问了句什么。
太碎了，都拼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赵雾抿唇，想，她这个又菜又爱喝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旋即撑着床坐直身，此刻，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掀开被子，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是昨晚那套，换成了一件白衬。她穿着挺长的，再往下，腿光着的，上面还印着几处吻痕，十分明显。
重点是，她居然没有穿裤子。
她动了动，不疼，不像是做过的感觉。
倏然，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了，她瞟了一眼，是陈逢靳的消息。
他似乎猜到这个点她应该醒了。
陈逢靳静静等了两分钟，手机震了一下，他眉一挑，当着满桌人的面，拿起手机。
须臾，勾唇笑了下。
在这之前，他冷漠得几乎不带情绪。
萧明撇眼一瞧，就知道给他发消息的是谁，手肘顶了他一下，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哥，李总敬你酒呢。”
闻言，陈逢靳才挪开视线，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举着酒杯，淡淡和他左方的秃头男人碰杯。
颔首，从容不迫。
“陈少，果真有陈总年轻时候的风采啊，哈哈哈哈。”秃头男人话落，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爽朗大笑。
陈逢靳对此并不表态，嘴角挂着浅淡的一抹笑，相比以往，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这性子，不怪老爷子头疼。
萧明暗叹。
其实饭局上所有人的资料陈逢靳都翻了一遍，是老爷子早年闯荡江湖的合作伙伴，如今在川城混得风生水起。
而李总，是身份最大的一位，水梦影视公司老总，近几年逐步进军国外电影市场。
陈逢靳哪里会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表面说是和他做交易，实际上是让他选择。
但只给了一个选项。
他无路可退，不得不和陈则争。
李总领头，其他人相继敬酒。
落地窗映着整座城市的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以陈逢靳的视角，通通收进眼底。他晃了晃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自由和欲望博弈，难分伯仲。
饭局结束，洗手间。
陈逢靳开着水龙头，直捧冷水往脸上扑，消散一些酒精带来的灼烧感。
关了水，抬头，镜子里的人表情很淡，眼角眉梢，滴落着水珠。
“还好吗？”萧明关心他哥的胃。
“嗯。”
陈逢靳扯了几张纸，擦拭手指，一扔，转头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萧明抱臂，“成功一半吧。”
他扫了眼他哥的脸，补充：“戴眼镜那男的，昨晚半夜被人给放跑了，不是咱的人。好在我未雨绸缪，在他身上放了枚隐形监听器。”
停顿一下，他说：“带走他的，是陈则的人。”
陈逢靳似乎不意外，不动声色地听完录音，冷笑一下，“速度挺快。”
“谁说不是呢。”萧明叹气，又不解：“陈则这是，保他的意思？”
陈逢靳保持缄默，并不搭腔，垂眸摆弄手机。
“哥，是嫂子？”他好奇，挑挑眉。
“嗯。”
“欺负嫂子的那人，你打算咋处理？”萧明口中的那人，是孙天翔。
陈逢靳要想看昨晚的
监控很容易，赵雾情绪不对，不是因为眼镜男，就是孙天翔，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多。
他手指敲着屏幕，似是思考了几秒，“她会解决的。”
他只需要推波助澜。
“哟，今儿心情不错？”萧明吹了个吊儿郎当的口哨，调侃。
语毕他手机进了条消息。
简洁的一段话，意思很明确，孙薇薇男朋友被捕了，承认是他杀的女友。
但他一直强调，自己是正当防卫，真正要杀人的是孙薇薇。
-
葬礼置办得很低调，邀请的人也不多。
孙天鹏见到赵雾不由惊了一下，他以为她不会过来，他对她，始终有几分愧疚。
毕竟是他打电话骗她回来的。
“小雾，你......”他穿一身黑，胸口戴着白色胸针，理了头发，比上一次见他时打扮得较为正式。
却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
赵雾淡然截断他，直奔主题：“别想多了，我是有事找你。”
“哦，哦，你说。”孙天鹏连着哦了一两声，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我等会还得做别的事儿，所以，不能耽搁太久。”
“嗯。”赵雾点头。
她确实是有件事问他，关于她爸妈。
昨晚，听孙天翔说他们不是意外身死，当时她着实不淡定得昏了头，没细想，一觉睡醒，思路清晰了不少，对此生疑。
“我记得，我爸妈是去找你的路上出的车祸。”赵雾口吻平静，盯着孙天鹏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对。”他附和，疑惑：“怎么突然谈起这事了？”
“他们为什么找你？”
“好像是......拿一批花种。”他想了想，确认没错，“你妈妈不是喜欢种花吗，我就留了一批上好的种子给她。”
孙天鹏那年在一位富人家中做花匠，工资福利都不错，平常还能薅羊毛。
赵雾思忖几秒，“你们提前约好的日子？”
“......”孙天鹏拧眉，回忆大半天，摇摇头，“忘记了，太琐碎了，我记不大清。”
他这毫无线索，赵雾失望之余，想，是不是孙天翔故意编话骗她的，反正他骗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结果，她每次都上当，该说是她不长心眼呢，还是说，她对他们仍然抱有信任。
赵雾打算离开。
“小雾，”孙天鹏忽地叫住她，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对不起啊。”
挺莫名的，可她听懂了。
道歉没用。不恨是一回事，不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赵雾不说话，转身走了。
手机一震，她拿出看了看。
C：在哪儿？
她二话不说，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
陈逢靳秒回：原地等着。
赵雾站定在路口，瞄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不一会儿，迎面迈来一个人，步伐缓而重，像是瞬间苍老了一样。
她不认为孙天翔对她有什么好话，却不料，他竟是向她道歉，低眉顺眼，“小雾，你当我昨天犯了疯病，甭搭理，原谅我，成吗？”
赵雾气笑了，怎么他们全要她的原谅。
真当原谅不值钱啊。
“不行。”她冷声直言。
“你舅妈她因为薇薇的事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孙天翔耷着肩，长叹：“你哥未婚妻悔婚，取消了订婚礼，咱们的房子也被抵押......”
卖惨套路有增无减。
赵雾看着他，唇角勾一抹嘲讽的笑，“所以？”
“能不能借点钱，我会还你的。”他低声，伸出手指，比了个数，“不多，六百万就好。”
“......”
赵雾想象不到他是以怎样厚的脸皮说这句话的，更没想到，看着老实的舅舅竟然赌钱输掉了家产。
她淡漠道：“我连六万都没有，找我没用。”
孙天翔眉头一松，开门见山：“你老公不是很有钱吗？这点钱不算什么吧。”
他估计觉得有机会，话多了起来，“五百万说给就给，六百万肯定不成问题。”
“你自己赌的钱，自己想办法还。”赵雾面不改色。
“小雾，你真的见死不救？”
孙天翔变了脸色，“好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们初高中学费，生活费，哪样不是我赚钱？”
“你应该清楚，究竟花了多少钱吧。”她反击道。
“你！”孙天翔恼羞成怒，摆明了不借到钱誓不罢休，牙一咬，“你不借？好，我找你老公去！”
闻言，赵雾没什么反应，下颌一扬，“嗯，随你。你都说他是我老公了，那你觉得，他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