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我的腰往上托了托,“哥还要去打架床。”
哥的手艺是在他初中辍学的时候跟隔壁村的木匠学的,那木匠半截腰都迈进黄土里面了,倒是吝啬的想要把手艺一起带回坟墓里。
我哥日日都去隔壁木匠家里,打扫卫生,端屎倒尿的,磨了三个月终于是把老木匠的嘴给敲开了,我哥跟着他学了一年半,日日都是手肿着回来的,直到给手上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也相当于他的盔甲。
他的盔甲摸在了我的毛衣上钩出来一道长长的毛线,我看着那根毛线,他也看着那根毛线,最后他将毛线从他手上拽下来,重新塞了进去,十分大方的拍了拍我的脑袋:“等哥这批交出去,就去城里给你买毛线,重新织一件。”
我伸手在他后背破洞的毛衣上摸索着,“我也想给你织一件。”
“不用,哥还有。”
我气的咬了他一口,从他怀里出来,翻身躺炕里面去了。
他在炕边上站了一会后才出去了,结果没到一会,他又回来了。
我扭头看他,他正背对着我坐在炕边脱鞋:“只准这一次啊,下次再不听话就....”
他就了好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敢打我,因为我有病,我在他那里就是玻璃人。
张见山一躺下,我就钻进了他的怀里,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贪婪的感受着他此刻属于我的气味和温度。
“哥。”
“嗯。”
“哥。”
“嗯?”
“哥。”
“赶快睡觉!”
我不会阻止我哥娶媳妇的,因为那是我哥唯一能感觉到幸福的事情了,我这么爱他,甚至超过了爱我自己,怎么会舍得夺走他那一点幸福呢。
第3章 张新妮 C3
一个小时以后,我被我哥叫了起来,我搓了搓眼睛,实在难以离开温暖的被窝。
张见山见我迷糊着呢,将冰凉的大手放在被子底下暖和了一会,才贴上了我的脸揉搓了几下,“起不来别去了,哥自己去就成。”
我摇了摇头,张开手跟他讨要抱抱。
我哥伸手伸手将我抱了起来,拖着我的屁股垫了垫份量,“你是不是重了点。”
我顿时清醒过来,眨着眼睛点头,“是啊是啊,你能看出我哪里胖了吗?”
快说我想听的!
他思索了一会,“没有,是不是长高了?”
我失望的倒下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没有,我还是原来的个子,一厘米也没长呢。”
我边说边用手去触碰他的喉结。
喉结顺着我手的动作上下滑动着,张见山拍了我一下,“别乱动。”
我不满:“为什么?你什么地方我不能动?”
张见山垂眸睨了我一眼,“你说呢?你已经长大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抱着我?”
张见山皱了皱眉,随后将我放下,“说的对,以后哥会减少抱你的次数。”
我恨!我恨我这张不会说话的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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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军叔家是在向阳村的前街上住,前街位于南边,那片住的人比较多,场地也大,有些什么活动,比如放电影都是在那里办,顺着前街往上走便是村的西边的合作社,村小学以及大队办公室。
我家是住在村的最东边,不是和村里的房子建在一起,是在大马路的对面,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为什么要在这里盖房子,房子左右和后面都是田地,每晚都会有各种动物的吱呀乱叫声从后窗处传进来。
今天是去给佑军叔家里的大姑娘打一套结婚用的柜子,他家大姑娘跟另一个村的经过媒人介绍,又相处了几个月后,决定在下个月办酒席。
在未来几个月后说不定我哥也要办酒席了。
我气愤的在后面踢上了别人家堆在路上的雪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牵起我的手拉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了,那雪堆惹你了?”
“我想回去堆雪人。”
我这病最怕感冒生病,一感冒,身体机能急速下降,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我偷溜出去 和一些小伙伴疯玩,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当晚就发烧了,送到卫生室的时候,村里的老大夫都摇头了,我娘扑在我身上哭,我爹把棺材都给我准备好了,结果到清晨的时候 ,我又奇迹般的退烧了。
我摸雪的次数都有限,更别提堆雪人了。
张见山无奈的摸了摸我包裹严实的脑袋,“妮妮,你听话,哥回去用木头给你雕个雪人。”
我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那你说我哪胖了?”
他无措的抓了抓脸,“嗯...你...长大了。”
到了佑军叔家里的时候,他媳妇王秀英高兴的出来接待我们,一进她家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炕上放了床新被子,还有两对床单,地上也是新的一对的暖水瓶。
她拿了把瓜子给我吃,“妮儿,尝尝这个,婶子新炒的呢。”
我伸手接过来并道谢,我哥过来叮嘱我不要乱跑,然后跟婶子去院子的棚子里看木头去了,我点头转身便看到隔屋炕上一个五岁的男娃娃正盯着我手上的瓜子。
我走过去,他立马闪身回去了。
另一个炕上是秀英婶子的二姑娘:张乃兰,和小儿子:张祖谦。
我坐在炕边上将瓜子放在小男孩的面前,“喏,给你吃。”
小男孩伸手就要去拿,被旁边正在缝衣服的女孩打了一巴掌,“不准吃,娘给客人的。”
小男孩捂着手就要哭出来,我讨厌小孩子的哭声,我除了我哥以外的事情耐心极差,我直接从兜里那出来块糖来塞进他手里,笑眯眯道:“来,这个是姐姐自己的,给你。”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握紧手里的糖果,奶声奶气的问:“你就是村里人说的病秧子吗?”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女孩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张祖谦,你怎么说话呢,快给人道歉!”
这次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嚎亮震的我耳膜都疼。
没过一会,秀英婶子就进来了,小男孩直接扑进他娘的怀里告状。
秀英婶子面色有不满,但挨着我们这些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扭头指责起来张乃兰:“兰子,让你好好看弟弟,你怎么还自己动手打他。”
张乃兰脸色愤愤:“他自己说错话了我不该教训他吗?”
张祖谦这小崽子死不悔改:“我没说错,你们都这样说的,你们都说这姐姐是病....”
秀英婶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讪讪笑了两声,“我出去哄哄这兔崽子。”
哭声一停,空气便安静下来,张乃兰又恢复成原来的姿势低头缝补着衣服。
张见山拽了两下我的衣服示意我出去一下,我在出去前鬼使神差的从口袋里掏出来块糖扔在了张乃兰的旁边。
我哥把我拽到了厨房的角落,低头轻声的同我说:“没生气吧。”
这声音里带着哄人的意味,我十分享受。
“没有啊,毕竟他们说事实,对事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摸了摸我的脸,“别怕,哥会一直陪着你的,这病咱能好。”
可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这病到底能不能好。
我点头蹭了蹭他的手心,他却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脸蛋:“哪来的糖啊。”
“唔....同学给的。”
“跟给橘子那同学是一个人?”
我眨了眨眼。
他轻啧一声,“你跟她关系挺好啊,男的女的?”
“当然女的啦。”
错了,其实是男的,我倒卖生意也是他带着我的,他是县城里罐头厂厂长的儿子,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买卖,可能有钱人格外追求刺激。
我哥松开捏着我脸蛋的手,“不能老吃人家的东西知道吗?等你周一去上学的时候,我给你抓个兔子烤了,你拿去学校跟你同学分着吃。”
他又补充道:“若是你不想在这里待着, 哥就送你回去。”
我当然是拒绝,我格外珍惜同我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张见山便又出去了。
我回了屋子,坐在炕边靠着墙,从口袋里拿出翻花绳来打磨时间。
过了会,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张乃兰拿着书和本子过来了,她趴在炕沿上做了几道数学题,视线隐隐的往我这边投,我每次都装看不见。
求人就得有张嘴呐,不张嘴怎么弄啊。
她似乎是终于憋不住了,把本子往我这边推了推,“张新妮,你能帮我看看这几道题怎么做吗?”
上天给了我一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却赐予我一个聪明的脑袋。
尽管我不想学习,又不爱学习,但我仍旧次次考了班级里的第一名,这就是天赋!
我将翻花绳收起来,拿起铅笔十分有态度的在她本上写写画画,五分钟,我便将这几道题的步骤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