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什么,可喉结滚了滚,只挤出一声闷叹。
恨是真的,恨他毁了家,心疼也是真的,疼他如今只剩半条命。
风又吹过来,已经变得凉飕飕的了,我过去将父亲扶起来,声音轻得像叹气:“好好在里面改造,两三年也就出来了,我妈....我妈还等着你。”
我原谅,也没有原谅,就像现在笼罩在社会上空的光,明明灭灭的,照不清心里那团又酸又涩的乱麻。
回了学校后,日子照常的过,只是新妮的状态实在是让我害怕,我拉着她去医院,她却一直不肯,我想写信给大山哥,却没想到先收到了张新妮的信。
是她的舍友赵晴给我的。
我拿在手心,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
看完后我忙问还站在我面前的赵晴,“张新妮她去哪里了?!”
赵晴好像是被我吓到了,磕磕绊绊的说:“新妮....新妮回家了啊,你不知道吗?”
回家?
回向阳村了吗?
她跟我分手去找大山哥了。
我心痛,但又有一种释然。
我知道,新妮她根本就从来没喜欢我,我每次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其实也是哄骗自己而已。
我就像是阻挠在他们中间的又臭又硬的石头,识趣的话就该自己沉到粪坑里。
我握着这封信躲在厕所里哭了一个小时,我爱上了一个注定不会爱我的人,我甘愿沉沦,也甘愿放手尝到这苦果。
新妮很可怜,大山哥也可怜,从一开始我就是旁观者,到现在看完了全程,我更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我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可我的痛也是真真切切的。
用力揉了揉眼睛,我写了封信寄给大山哥,里面主要写了妮妮最近的状况,大山哥比我更清楚妮妮现在应该是怎么回事。
瞧瞧,我自心底,下意识的就如此认为。
我还没等到大山哥的回信,先等来了带着噩耗来的梁渊。
梁渊这小子我讨厌他。
天天眯着个眼,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人也用眼尾往下看,瞧着就让人火大。
现在,我更讨厌他了。
一个个我不认识的冰冷的字眼从他嘴巴里吐出,我险些站不住。
“你.....你说的是真的?”
梁渊站在我对面,神色非常严肃,“当然是真的,我父亲强烈介意张新妮入组去治疗,现在已经有两个病人入组了,情况很稳定,你知道张新妮家在哪里吗?最后让她赶快回来,现在对她来说时间时就是生命!”
我慌了神,就算我知道新妮得了个无解的病,也没想到死亡会跟她联系在一起。
我不知所措的左右转了两圈,“得赶快跟大山哥说一下, 不对不对,得先得把张新妮抓回来.....”
梁渊皱眉抓住了我的胳膊,“打电话,张新妮家里有电话吗?”
张新妮家里怎么可能有电话!
“她村有电话。”
“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我可以给我家居委会上打电话,让我妈去向阳村。”
“好,就这么办。”
梁渊拉着还发抖的我去了教务处,等一通电话下来,我已经控制不了情绪了。
我转过头去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像是新妮这种情况,治好的几率大吗?”
梁渊在我身边坐下,“不知道,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先考虑这个。”
他转过头,“该考虑的是张新妮愿不愿意治疗。”
“怎么能不愿意治疗!必须得治疗!”
梁渊哼了声,“你是个失败的对象。”
他的话如同刀子插进了我的胸口里。
我是,做儿子我失败,做对象我也失败。
若是新妮没有跟我谈对象,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两个小时后我收到了大山哥的电话。
在电话的另一头,他声音紧绷颤抖着,但却又沉稳:“她七天前就回去了,五天前给我发了个电报,告诉我她一切都好,如果她在学校,你就去找一个叫梅桂的女人,地址是**区**路***106号,这是个军区。”
“我大概两天后会到A市,麻烦你......一定一定要找到她,还有,也麻烦你提前让大夫准备好,找到人就送去医院,要是妮妮不听话,你就说她要是去了,我就跟她一起去。”
最后,大山哥几乎是吞着血肉,平静又悲泣的说了出来。
第62章 张见山 C65
在妮妮走后的第三天早上,我收到了她发来的电报,邮递员递到我手中,小小的一张纸上,也简短的写了六个字。
一到了A市,妮妮就像是转变了一个人,变得冷酷无比,我伸手弹着纸,想象着是弹在了她的小脸上。
坏小孩。
我捏着守着妮妮给我的心又开始慢慢的过日子。
ge命结束如同一阵春风吹过昭化县,我去县城里看了,当初在围着袖章,牛气冲天的几个领导小头头,如今如同过街老鼠的般的东躲西藏,妮妮那个姓宋的语文老师也光明正大的站在了街上,尽管她浑身遍布伤痕。
说来,小柯的爹应该也就被放出来了。
还好,还好。
我总希望妮妮以后的各方面都是好的。
回村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辆小汽车停在了村口,社员们站的远,远远的忌惮的瞧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等我走进才看清,平教授被两个年轻人扶着上车。
上车前,平教授摆了摆手,扭头望着坐落在村庄的大山上,目光悲凉。
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摆摆手,自己坐上了车。
七年,平教授来了七年,这七年他丧妻丧子,痛苦占据了他七年,人生还有多少个七年?
小汽车顺滑的开走了。
路过我的时候,我能看到坐在里面的平教授,他坐的笔直,目光直视前方,再也没有往后看过。
日子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五天后,我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小柯寄过来的,我摸了摸鼻子,对小柯真是有点愧疚......其实小柯也就只是占了个名头而已,妮妮的身在我这,心......也在我这里。
另一封是.......我皱起眉头,是张梦。
那个在火车上碰到的女同志。
我打开了信,等我看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捧着一个劲的笑。
我就说....我就说啊,我和妮妮不会一直这么倒霉下去,幸运的曙光总该照在我们身上了。
张梦在信中提起过,她和她的朋友去了A市的临床试验组,虽然是实验组,但怎么也是一个希望,但张梦那边的生活质量远远不如妮妮的情况,他们商量好想要拼一拼,显然他们拼对了。
我攥紧这封信,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有办法了!
悬挂在头顶的那把剑尖终于可以挪开了!!
你知道这消息对我有多震撼,多让人兴奋吗?
这场雨从妮妮出生起下到了现在,总算是可以停一停了。
我要去A市,我要去告诉妮妮,不过进不进实验组还得观望观望,至少的全方面了解以后才行。
我将衣服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妮妮给买的衬衫,当时还说穿不上,这下就穿上了。
我摸着满足的叹息。
将几件包裹收进包裹里,我才想起来小柯给我寄信,我放下东西,刚撕开个角,外面就传来声音。
“大山在家不,有人找啊。”
我只好放下手中的信,出去看。
大队长带着柯母来了。
我惊讶,“刘姨,你怎么来了?”
刘姨的精神头比之前好太多了,就像枯木也总会在枝头上长出最鲜嫩的叶子。
“柯叔,是不是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刘姨点着头,“是,昨天回家了, 小张,是这样,小宇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你妹妹的事情。”
刘姨看着我,嘴巴张了张,似乎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我脑袋懵了一瞬,心快速跳了起来。
我讨厌变化,也讨厌突如其来的消息。
在爹娘去世的后来几天,我每次听到张大刚喊我的名字,总是害怕的厉害。
“小宇说妮她.....她病.....病恶化了,还没回学校,问在不在家里,妮的同学的父亲是医生,让赶快找到人。”
刘姨的声音还在嗡嗡响,那句恶化了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脑子里。
烫的我脑袋剧烈疼痛起来,去下意识地晃了晃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几个字从脑袋里摇走。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早上的阳光明明刺眼和煦,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大悲大喜,就是如此了吧.....
明明前一秒我还觉得天晴了。
妮妮这个小骗子,竟然联合起来王大夫骗我,等我找到她,等我找到她....我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顿,想起妮妮前几天的自己抱着这样的心思跟我告别,我心就转着圈的疼。